“叶寒峥爱卿!”
江琯清刚要起身,就听到远处龙椅上传来喜悦的呼唤声。
她回头看过去,果然就见原本就坐在龙书案下垂手不远处,一袭火红飞鱼服的叶寒峥起身。
男人眉眼清俊风流,身材魁梧高大。
无论坐在多少人之中,都是最为显眼的鹤立鸡群。
“微臣在。”
叶寒峥向前跪倒在皇帝面前行礼,却是距离命妇位置越来越远。
这一刻,他就像夜空飞驰而去的流星。
明明看得见,却也无法改变越来越遥远的离去。
江琯清不自觉地捏起裙摆,明知不应该,却是呼吸一痛。
“小十九啊!叶寒峥文武双全,正气凛然,有勇有谋,是国之栋梁。这就是父皇给你选的驸马,满意吗?”
年过古稀的皇帝笑得开心,转头问坐在身侧的幺女。
十九公主段月英,已经褪去银盔银甲,穿着繁复华丽的宫装,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与叶寒峥当真是郎才女貌,般配到了骨子里。
这若是一般女子被当众提起亲事,必定会满脸娇羞欲语还休的。
然而段月英大大方方看着下跪的叶寒峥,眸光从挑剔到满意,也只是用了短短几个呼吸。
“工部尚书家的小儿子啊!倒是意外。但是儿臣很满意!”
她今年已经十九岁,若不是西北战事吃紧,她带兵不肯回还。
只怕孩子都已经满地跑了。
如今年龄大了,战事也平定,她的人生理想都已经达到了。
她再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成亲了。
于是十九公主缓缓站起身,拎着华丽复杂的裙摆走下台阶。
和叶寒峥并排跪在一起,再次郑重地对皇帝道:
“儿臣,领旨谢恩。”
一对璧人欢喜领旨,朝臣们就一窝蜂地议论,他们到底有多般配,皇帝多有眼光。
坐在命妇席中的叶夫人,开心地翘起嘴角,再回头去看落寞的江琯清时,眼神就充满嘲讽和挑衅。
小儿子不仅没有面圣闹事,还跟十九公主一起行礼谢恩。
看来叶寒峥也对十九公主很满意。
往后人家夫妻琴瑟和鸣,她倒是要看看江琯清还有什么底气跟自己斗。
“这才叫天造地设的一对。哪里是什么阴沟里的老鼠,都能随便痴心妄想的?”
江琯清根本就没心思回头去回怼叶夫人的侮辱。
她早就收回看向台上的目光,努力深吸几口气,仍旧无法缓解心口的难受。
此刻她的心就好像是被渔网缠住,越来越紧,越来越觉得呼吸困难。
原来她自以为是的不在意,统统都是自欺欺人。
若是真的对叶寒峥没有感情,她又怎会让他入梦,又允许他对自己说出那么多调戏的话?
原来不亲眼看着他属于别人,她就不敢面对自己的心。
可是知道了又怎么样呢?
他是她的小叔,她是他的嫂子。
终究是一场孽缘,不如不生了。
“忠烈将军夫人?!!!”
李公公等了一会儿,仍旧没见她起身,反倒是整个人都恍惚了。
不得不开口催促她。
她是妇德会的主讲人,眼看着妇德会就要开始,她得提前去准备啊!
“嗯。”
江琯清回身赶快起身。
躲出去也好,眼不见就心不想了。
因着十九公主为女子大放异彩,为女子争夺荣光。
百姓们连午饭都没吃,就全部都聚集在洪武门外,说什么都不肯离去。
有为公主唱军歌的,有为公主原地祭拜天地神佛祈福的。
所有组织都是民间自发,只为体现她们对走不同路线的女子的真实崇拜。
江琯清已经换掉华丽鲜艳的命妇服,改穿简单霜白的素罗裙。
未施粉黛的俏脸,配上单调的发髻,只插了一朵小白花。
她此刻的身份是舍身护国的名将——忠烈将军的遗孀。
她的端庄娴雅无欲无求,用自身的悲惨遭遇提醒百姓。
做亡国奴多苦,战争有多残酷,身为女子就要守好家,做好后方支援,国家才能真正的安定。
这无疑是给热血沸腾的百姓,当头淋下一盆冰水。
她的上台瞬间引起百姓们的仇视,也幸好她早有准备。
只是用短暂两句女德开场,话题一转就变成人生畅想。
这也不算违背皇命,又捡了百姓们爱听的。
总之说什么都行,只要谁都不得罪就好了。
然而效果却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
向来被压迫被奴役的百姓们,第一次被人引领梦想,效果居然好到爆。
她临下台的时候,居然还有不少百姓冲上来要签名。
好在百姓们也不懂书法,否则还不得笑死她那没练几年的狗爬字?
“……不必派宫女服侍了,我自己换就可以。”
一切结束,已经快到日暮时分。
江琯清打发走领路的公公,关门的时候就收到原本灿烂的笑意。
累死了!
两天两夜没休息好,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差点要了她半条命。
可是谁成想,她这才刚转身,另外半条命就差点没吓疯了。
“啊……”
“嘘!嫂嫂,是我。”
她被人压在门板上,捂上嘴巴依旧喊出半个音节。
而那个捂住她嘴的登徒子,居然是已经有婚约在身,还是在未婚妻娘家皇宫里的小叔子。
不得不说,叶寒峥的狗胆是真大。
“你跑我换衣的房间来干什么?”
她拍开他的手,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别问她为啥有脾气,她也不知道。
“看到嫂嫂这个装扮,就忍不住想来找找嫂嫂。要想俏,一身孝。说的便是嫂嫂如今的样子了!”
“嫂嫂可真美!”
他阴鸷漆黑的瞳仁中,满是痴痴的笑意。
“我还想要命呢!你赶紧走,以后都别来找我了。”
“你真让我走?”
男人挑了挑浓眉的剑眉,抬手就要去拉她身后的门板。
江琯清吓得俏脸都白了,拿背后死死压住门板,低吼道:
“你从哪里来的就从哪里走。这外面都是太监和宫女,让他们看到咱俩在一个屋子里。我就死定了。”
对。
就是她自己死定了。
叶寒峥可是皇帝的乘龙快婿,又是个男人。
看今日皇帝的态度,怎么都不可能舍得杀他的。
最后的结果还不是把罪责都推到她头上,怪她耐不住寂寞勾搭小叔?
这天下但凡男女之错,就都要怪罪到女人头上,无论女人到底有没有错。
去哪儿说理去?
想想都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