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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非常时行非常事
    不知为何,今日的王岩比平日有了一些变化。

    眼中不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有时会露出癫狂。

    甚至连以往挺直的腰背,都有些微微弯曲,

    脸上也多了几道皱纹,似乎变得苍老了许多。

    人活在世,最残酷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而王岩在十年间送走了自己的发妻儿子,如今又送走了自己唯一的女儿。

    他现在表现出来的一丝丝平静,已经是多年修养的极限了。

    甚至脑海中的理智也不剩多少,他如今只想复仇。

    王琦云的死很蹊跷,他至今都没有想明白。

    到底是有人要对他动手,还是对他女儿动手。

    七千两银子的风波还没过去,党争愈演愈烈。

    但正主却死了。

    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的不同寻常,但哪里不同寻常,王岩又说不出来。

    只是觉得,这背后似乎有一股势力在操控一切。

    是兵部还是王党?

    又或者因为佟英之事,惹得其他人不满,他不确定。

    也不想去确定,如今局面,

    只要王党不想与都察院鱼死网破,那就要替他找出杀害自己女儿的幕后真凶!

    若是找不出,王岩眼中闪过一丝冰冷,那真凶就是他们。

    王岩深吸了一口气,以往厌恶的血腥味似乎也没有那么难闻。

    “你的背后之人是谁,甘遥是谁的人,受谁指使,赖二去了哪!!”

    麻五此刻对于自己能否活着出去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并且对他的家人也是如此,他太清楚高居庙堂之上的大人物是如何想的。

    他们的位置太高,身边四处都是敌人,为了日后安稳,一定会将一切都悄无声息地抹除。

    今日王岩在这里敢说这话,

    那他的家人,与扬州的两个儿子定然活不了。

    他已经不想说话了,忙碌了一辈子,不为自己也为家人。

    到头来却牵扯了自己的家人。

    早知道...当年就继续在济安坊里做伙计了,虽然贫苦,但好歹也能苟活。

    倒挂的麻五忽然看到了王岩的脸变得狰狞。

    不知为何,他忽然很想笑,他也没有控制,便笑了出来。

    这王岩与他有什么不同?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女儿死了?死得好啊...”沙哑干涩的声音从他的嗓子里挤了出来。

    回响在这阴暗的牢房中,让所有人都呼吸一滞。

    此话一出,王岩忽然冷静了下来,脸上的狰狞消失不见,只是眼神愈发平淡。

    “你肯承认了?”

    “不.”麻五缓缓摇头,扯动着脖子上已经干涩的血泥。

    “东家,你我无冤无仇,我也没必要去陷害小姐,一切都是麻某自发而为。”

    “呵呵...”麻五干笑一声,声音悠长空洞,带着死寂:

    “是杀是剐,悉听尊便吧,我麻五杀了那么多人,如今也是报复了。”

    说着,他的声音陡然变得阴冷,像是冬日里穿过屋檐的寒风,冰冷刺骨:

    “只是不知....王大人的报应何时来?”

    “哈哈哈哈。”

    王岩静静地看着猖狂大笑的麻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顿时有两名吏员将其带走...

    大人既然说要将其做成人彘,那就做好了。

    他慢慢转过身,看着噤若寒蝉的一众罪犯,脸上扯出一丝冷笑,淡淡说道:

    “传令下去,提审曲州承宣布政使司下右参政洪应平,邀刑部共同审理此案。”

    在一旁一直默默无闻的廖伯升脸色大变!

    洪应平是兵部尚书庄兆的人,朝野皆知。

    如今提审了佟英还不够,居然还要提审他?

    那下一个死的是谁?

    他快步上前,压低声音,沉声说道:

    “大人...还请冷静,佟英之事已经引起诸公不满,

    若是再将洪应平牵扯进来...下官担心,下官担心...”

    王岩目光锐利,知道他想要说什么,轻哼一声:

    “不管是谁动手杀了琦云,本官倒是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胆子来杀老夫。”

    说完,王岩挥袖离去,留下廖伯升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

    各地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按察使司,

    其中能说得上话的大员,有一个算一个都在京中或多或少有依靠,有人脉。

    或是做师,或是同科,或是同籍...

    总之,这是心照不宣的事实。

    但大乾之所以采用籍贯回避,南人官北、北人官南的用人制度,

    就是为了防止地方官员与当地豪强结党营私。

    大乾虽然过了三百年,虽然此话已经是一纸空文,

    但真要追究下来,也是大罪。

    而地方官员与京中官员相互勾结,更是比这更大的罪过。

    但如今国朝式微,有些规矩已经被默认打破,但不可明说。

    查案也只查到地方大员,就到此为止,不可再行深究。

    如先前彭州的李术,只要他肯去死,私盐一案也就有了结。

    曲州也是如此,佟英与洪应平已经捉拿归案,秋后问斩即可,不可再行深究。

    如今利用佟英将司徒行贯扳倒已经是犯了忌讳,如今居然还要用洪应平?

    不用想,朝堂上也会掀起轩然大波。

    都察院将成为众矢之的,

    王岩如今无妻无儿无女,当然无所畏惧。

    但廖伯升不行,他还年轻,有大好前程,若此事他办了...

    那毫无疑问,面对朝堂诸公的不喜,

    他再无存进,就算是黯然离开京城也是理所应当。

    一时间,廖伯升额头浸出冷汗,脊背发寒,眼神中露出纠结。

    但不管如何,他也不会蠢到去投靠其他人。

    如今胜负未分,他不可摇旗投降,也不可举棋不定,

    若是如此做了,

    非但不会惹朝堂诸公赏识,反而会让他的处境愈发举步维艰,可能还会有牢狱之灾。

    毕竟一个不坚定的人是不配被信任的。

    所以,留在他眼前的只有一条路,努力阻止总宪大人行过激之举...

    但...这何其难也。

    一时间,正四品都察院佥都御史也觉得自己身如蝼蚁,

    如那夹在大船中的小舟,同样身不由己,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这官啊,做到什么时候才能掌控自身...”

    收起心中思绪,廖伯升默默叹了口气,迈动步子走出监牢..

    临行前,他视线一撇,已经看到麻五被拒去了双臂双腿,

    奇怪的是,他居然还在笑?

    甚至看向自己时,还带着那么一丝丝嘲讽?

    廖伯升觉得自己看错了,摇了摇头,又重重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