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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8章 东风何时来
    崔枕离开了,军帐内寂然无声,昏暗的烛火在轻轻摇动,将林青的影子弯曲地打在一侧墙壁上。

    崔枕的话还历历在目,声声入耳,不停在林青脑海中回荡。

    他看着桌案上的文书与军报,眼神一点点陷入呆滞,整个人如同木头人。

    崔枕所说他又何尝不知道,但想要有所得,就要有所舍。

    舍得越多,得到的越多。

    靖安军如今最珍贵的便是名头了,

    在几个月前,林青与拓跋砚在房中密谈时,他便已经做好了决定。

    只是局势变化有些超出林青的预料,他低估了大乾百姓对于军伍的偏爱。

    靖安军的名声在很大的时间内响彻大乾,

    其中固然有朝廷在幕后推动,更多还是大乾百姓尚武,鸿武。

    以至于如今做出舍弃时,显得那般沉重。

    林青脸上忽然出现一丝自嘲,这或许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若是没有那么多歼敌,靖安军还是能与以往一般,毫不起眼。

    要说放弃身上的光环以及名头林青后悔吗,自然是不后悔的。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为了乾地百年基业,一点名头算得了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林青将脑海中的一些杂念扫除,

    拿起桌案上两封书信拆开查阅,是风浪城的严大人送来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林青的脸色变得古怪异常,

    其中一封信是曲州近些日子的准备以及粮草配备。

    另一封信...则是受人之托,

    信上说曲州的一些世家大族想要与他一见,商讨城中流言以及城外拓跋部军卒一事。

    甚至还放出话来,若有人在其中蓄意捣乱,他们愿意帮忙,为靖安军扭转名声。

    “哼..”

    林青冷哼一声,脸上出现一丝丝嘲讽,流言蜚语是谁在传播他猜得出来。

    这些人想要以此为要挟,未免太过单纯了。

    这些日子来,布政使司与提刑按察使司相互配合,将不少流落在外的工坊都收了回来,重新回到了朝廷掌控。

    这些手段明里暗里都有,但不管如何,都得罪了一些世家大族。

    他们在早些年或通过隐秘手段或通过官商勾结,将那些工坊掌控在手中,

    所生产的大半物品被以各种方式转移出去,卖向大乾各处,获利不菲。

    朝廷于曲州得不到丝毫好处不说,还要负担一些工坊百姓的日常开支,完全是赔本买卖。

    布政使司早就想要将那些工坊收回来了,

    可一方面是顾忌那些世家大族,若是被他们群起而攻之,就算是严友贤也要黯然离去。

    二来....流水的官员,铁打的豪族,

    官员到任可以升迁离开,就算是不能升迁也可以平调离开,去往舒适之地,但豪族扎根于此,何必与人拼个你死我活呢。

    但如今,有靖安军在身后撑腰,布政使司衙门也可放手而为,

    大可将所有责任都推到靖安军头上,毕竟他们是听令行事。

    事实上,那些世家大族也确实将工坊之事归结到了林青头上,

    只因他在京中上过奏折,要彻查天下工坊。

    这一点与各地布政使司不谋而合,也理所当然地为严友贤背了黑锅。

    不过如此黑锅,林青并不在乎,在这大乾朝堂,得过且过人不知多少,

    严友贤能有进取之心,难能可贵,他理应庇护。

    更何况,工坊掌控在朝廷手上,获益的是曲州百姓,他靖安军乃曲州军伍,自然要为之屏障。

    想到这,林青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工坊旁落他人在大乾屡见不鲜,各地都是如此,

    百姓们虽然依赖其过活,但只够勉强养家糊口罢了。

    但他熟读史书,自然知道在高皇帝文皇帝期间,

    工坊的百姓与士林学子一般,颇具体面。

    只可惜时过境迁,工坊生产的商品没有变,甚至更多更好了,

    但落在朝廷的钱财却如隔山海。

    在京城时,他看过不少黄俊给他的讯息,

    江南的银厂在文皇帝期间建立,第一年便可获利三百万两。

    但随着文皇帝逝去,银厂的收入一年不如一年,到了仁宗皇帝便只有一百万两,

    武宗皇帝时还有三十万两。

    到了如今...不提也罢,每年江南布政使司还要花费数万两白银养着那些银厂百姓。

    林青自然知道,这源源不断产出的白银不会消失,只是从入国库到入私库。

    苦了百姓朝廷,肥了那些蛇鼠之辈。

    每每想到这,林青便感觉阵阵心累,

    仅仅是曲州一地便已经如此困难,遭受了极大的反扑,

    若是在整个大乾清查工坊,不知要死多少人,会遭到多大的阻碍。

    “不能急,不能急...乾境之内急不得,要徐徐图之,

    但在这乾境之外,不能拖,否则小病变大病,等到草原王庭真正做大,那便药石无医了。”

    此时此刻,林青率领军卒出乾境冲杀草原的心情达到了顶峰,从未有过的强烈。

    以至于他身上都散发出了久违的杀气,让军帐内多了几分刺骨。

    可他现在不能,需要等!

    等西军来,等一切准备就绪。

    如此才可让草原王庭伤筋动骨。

    林青看向一旁的巨大地图,在那之上还有如今的日期。

    今日距离西军北上约定的日期已经晚了两日。

    这让林青怀疑,是不是西军知道西南发生之事,按原路返回了,没有再继续北上。

    若是如此,那他所做的一切铺垫都变为了空谈,

    虽然能有所补救,但没有西军配合,效果要差上许多。

    即便林青不愿意面对,也要将备用的方案早早提上日程,

    西军真的不来,那他也早做打算。

    想到这,林青转了转早已僵硬的脖子,看向桌案上未处理的军务,顿时觉得心乱如麻。

    “我自问心境极好,没想到在大胜面前也不能平静。”

    林青心中无声自语,他如今的忐忑不是为了西军未到而产生的忐忑,

    而是西军若到,那此战的战果将远超过去三十年!

    而他,也将真正屹立在大乾军伍之巅,能做的事更多,双手能触摸到的地方更远。

    思绪片刻,林青的心一点点变得平静,慢慢站了起来,径直走出军帐。

    钟信立马迎了上来,低声道:“侯爷。”

    “嗯,去见见拓跋砚,商讨一二作战方略。”

    看着侯爷的背影,钟信眼中闪过阵阵疑惑,作战方略与拓跋砚有什么好商量的...

    虽然城中都在谣传靖安军要与拓跋部合作。

    但钟信是老人了,知道侯爷的一些处事风格,

    宁折不弯,绝对不会妥协,与拓跋砚合作一事纯属无稽之谈。

    但如今...他又有一些迷惑,莫非侯爷变了?

    他怀着复杂的思绪跟了上去,与之一同的还有十余位亲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