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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5章 进退无所
    两日后,大乾九边赤林城,依旧在如火如荼地交战,

    西军日日不停,持续攻城,似乎是不知疲倦。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

    却因为一封从赤林九边投过来的信件,而变得波诡云谲。

    京城御书房内,光汉皇帝静静坐在桌案之后,面色阴沉地看着往来奏折,

    看到发怒之时,还会用力将奏折拍在桌上,

    气喘吁吁地拿起一旁凉茶,将其一饮而尽。

    而在一侧的黄俊则眼眸微微低垂,尽心尽力地保护其安全。

    不知何时光汉皇帝拿到了户部送上来的文书,

    当其打开一看,就如心跳骤停一般,光汉皇帝的手掌猛地握起。

    眼神中的暴力与杀意丝毫不加掩饰,待他看完这封奏折,

    他将奏折轻轻一丢身形后靠在椅背上,

    双目微合,努力压制自己那来回吐息的出气。

    很快,他沙哑空洞的声音在御书房内响起:

    “高皇帝文皇帝在位时,两淮盐政一年便可收千万两税银,

    可如今呢..一年比一年少!

    去年只有不到两百万两,如今呢...堪堪百万两!!

    钱,钱呢!!”

    “江南的银厂更是过分,开国时每年除却产银外,

    还能额外税收二百万两余万,奉养百姓数万,

    如今呢...每年都要倒欠百万两,这还没有将百姓的工钱算上,

    若是算上,这天底下一等一的买卖,就变得臭不可闻!

    朕有些不懂,为何铸造银钱也会亏空!”

    光汉皇帝越说越激动,

    说到最后他抬起手臂猛地敲击一侧座椅扶手,愤恨之情不加掩饰。

    而那扶手也发出“咔嚓”一声,裂开了数道缝隙。

    黄俊轻轻瞥了一眼,默默叹了口气,

    看着陛下那愈发斑白的鬓角,眼神中的哀伤愈发弥漫,沉声说道:

    “陛下...派人去看一看吧。”

    “这两淮盐政乃高祖皇帝留给子孙的银钱,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

    光汉皇帝猛地直起腰,最顺翕动,

    眼神中似乎有晶莹闪过,苍老的脸庞愈发扭曲:

    “高祖皇帝的本意是让我等后世之君手中有银钱可用,不用再受制于人,

    可如今呢,这银钱不说是杯水车薪,也算是清水浮萍,

    对这偌大的大乾来说,算不得什么。”

    光汉皇帝声音空洞,看向愈发简朴的御书房:

    “文皇帝开海贸,行遍四方百国往来贸易,每年赚取银钱千万两,

    那时我大乾大兴土木四方开战,供养边军数百万,国库尚有余钱,

    哪像现在,这修河工的钱都要停了...

    北边战场上,靖安侯与平西侯,完全凭借一腔热血与公忠体国在苦苦支撑,朕对不住他们。”

    御书房内光汉皇帝的声音愈发低沉,

    但一侧黄俊的眼神却愈发明亮!

    他为皇帝贴身内侍,自然知道皇帝喜好习惯,

    每每到这时,都是陛下要作出决定之时。

    很快,他就听到了一道冰冷无情,又带着一些冷冽的声音:

    “黄俊啊,派人去两淮看看吧,

    看看这两淮盐政到底出了何种弊病,

    盐矿越来越多,但银钱却越来越少,真是怪哉。”

    黄俊眼眸微闭,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其内却尽是决然:

    “敢问陛下,派谁去?”

    光汉皇帝瞥了他一眼,轻笑一声:

    “你那干爹不是向来对你侍奉朕,颇有言辞,

    身为司礼监掌印,每日考虑的不是朝堂政事,

    却是如此鸡毛蒜皮的小事,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既然他觉得朕冷落了他,那便将他派去两淮,好好查一查。”

    光汉皇帝虽然声音缓和了少许,脸上也带着笑容,

    但黄俊却能听从感受到陛下对于宫中太监的不满,

    这是天子家事,皇帝贵为一家之主,自然对其奴仆有处置之权,

    他那干爹虽然贵为司礼监掌印,

    但到两淮那一地方,不死也要脱层皮。

    这是惩戒,亦是教训。

    对于此事,黄俊自然是乐见其成,毕竟太监也是要争宠的。

    但很快,黄俊脸上的笑容僵住,

    眼神中也充满错愕,刚刚心中填满的得意顿时荡然无存。

    “他一个太监到两淮,路途遥远,难免遇到危险,

    纳兰世媛带着那留守靖安军整日操练,一身精力无从发泄,

    就让他们也跟着去,保护马纯的安全,

    有他们在,马纯做事也方便些。”

    光汉皇帝声音轻缓,但带着一丝不容置疑,让黄俊如坠冰窟。

    天子之心,不可揣度,

    失去了政事,马上拿起军事,这是一打一捧。

    深吸了一口气,黄俊微微俯身:

    “陛下所言极是,奴婢遵旨。”

    光汉皇帝又拿起了一封奏折仔细查看,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朕知道你想做这司礼监掌印,

    但你太年轻,性子还不稳,

    容易被那些人抓到把柄,若是如此也就罢了,

    但...朕身边的贴心人没有几个了,你不能暴露在危险之中,

    骤登高位,会成为一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若有什么披露,旁人杀了也便杀了,若是你的话,朕保还是不保。”

    黄俊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嘴唇翕动,眼神中带着感动:

    “奴婢知错,奴婢以后不会想如此事了。”

    “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些人,

    他们整日盯着朕,出现一点错漏就大书特书,

    说朕昏庸昏聩,恨不得将这天下所有错事都推到朕的头上,

    可朕无妻无子孤身一人,身旁不过十余人侍奉,是真的错吗?

    他们对朕身边之人亦是如此,

    林青骤登高位,领兵在外,全凭己身,

    朕保护不了他,所以他要事事拼命,一次也不能败。

    但你在皇宫大内,朕却可以庇护一二。

    那马纯仗着年纪大,资历老,

    一直对你心生嫌隙,既然你讨厌他,

    那朕就将他打发得远远的,做一些脏活累活,也省得你我二人看着烦心。”

    “陛下....”

    黄俊跪倒在地,额头死死抵住冰冷地面,声音颤抖,心中感动无以复加。

    “起来,我等不能露怯。”

    光汉皇帝面露感慨,伸出手去搀扶黄俊,

    “算算日子,距离朕大婚的日子不远了,

    以后这宫内会多一些嫔妃,侍奉的人也要多许多,宫内算是不得清静了。”

    黄俊被搀扶起来,眼睛与鼻子红彤彤的,

    光汉皇帝轻轻一笑,拍了拍黄俊那充满老茧的手:

    “你要帮朕看好这皇宫大内,莫要让宵小之徒作祟。”

    “陛下放心,只要有奴婢在,这皇宫大内,清如水明如镜。”

    “哈哈哈,好啊,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你来帮朕看看折子,朕有些累了。”

    光汉皇帝坦然站起,慢慢走到窗边,

    透过缝隙看向那即便在寒冬中都面色冷冽的靖安军卒,脸上线条愈发柔和。

    而黄俊则是拉过一条板凳,毫不避讳地坐在御案一侧,翻看着桌上奏折,

    不时下笔批示,字迹与光汉皇帝一般无二。

    这是黄俊独有的殊荣,

    他做的这些事,就算是司礼监掌印都无法泰然处之。

    就在这时,光汉皇帝眼神一凝,身体一紧,

    看向窗外那走来的身影,连忙说道:

    “快快起来,宫尚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