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浔渊在刑讯室内等了很久,等得几乎耐心耗尽之时,终于听到外间传来了脚步声。
“阿月,是你吗阿月?”顾浔渊大喊:“阿月,我知道错了,但是我的心里只有你,你要相信我!”
话音未落,门栏外出现了女子的身影。
看着那火红却乱糟糟的嫁衣,顾浔渊的喊声陡然咽了回去。
直到白娇娇顶着一张满是血迹伤口的脸出现的时候,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真切的担忧与愤怒。
“将军!”白娇娇可怜地喊了一声后,干脆地双膝跪地,叩首下拜:“娇此生能得将军如兄长一般庇护已是幸事,可却僭越逾矩同将军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是娇之过错!”
“如今大错已成,娇虽死不能赎清罪孽,幸得夫人宽容,愿意让娇入府,让娇生下将军的血脉,还请将军看在孩子的份上……纳了娇吧!”
听了这话,顾浔渊整个人都愣住,下意识抬头往她身后看去。
他原本都打算舍弃白娇娇来讨好宋惜月和宋家了,没想到宋惜月居然……愿意让白娇娇入府?
她居然不是装模作样?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
“将军!”白娇娇哭了半天也没听到顾浔渊说话,稍稍加大了音量哭道:“娇自知不配入顾家,但娇铸成大错,只愿侍奉夫人身前赎罪,求将军,给娇一个机会吧!”
一袭莲青水色衣裙的宋惜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不远处,正静静地看着这边。
顾浔渊似有所感,看了过来。
见状,宋惜月微微垂眸。
顾浔渊似有见她眸中水光闪烁,心中不知缘由涌起了浓浓的感动。
这一刻,他对宋惜月的心软善良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心中对于周冕口中的陛下与宋家也少了八分恐惧。
是啊,只要拿捏着宋惜月这软弱的性子,宋家的怒火自有她来挡下,他的娇儿也不必死!
“阿月……”他想到这里,看着她喉头哽咽,忍不住道:“对不起……”
“夫君,我方才所言依旧算数。”
宋惜月迎着他的目光走到了他的面前站定,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白娇娇,温吞地道:“她与她腹中孩儿的生死,全看你如何抉择。”
她话音放落,白娇娇匍匐着膝行到了刑架之下,抓着顾浔渊被困着的脚腕,道:“求将军给娇一个机会,娇愿意为奴为婢清偿罪孽!”
听了她的话,又看着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顾浔渊叹了口气。
“阿月愿意容你,你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她,知道吗?”
此言一出,宋惜月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既然将军同意纳她入府,那我今日便先作保带她出皇城司回府养胎。”
闻言,顾浔渊抬头看向宋惜月,眸中满是感动:“阿月,谢谢你,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宋惜月只觉得这话恶心,但面上却不露分毫:“我应该做的。”
“你们二人先说说话,我去寻周副使办理手续,今日带白姑娘离开皇城司。”
听了这话,顾浔渊感动不已:“辛苦你了!”
宋惜月没应声,转身便走。
看着她背影消失在门栏外,顾浔渊叹了口气道:“娇儿起来吧。”
白娇娇没动,而是哭着道:“顾郎,昨夜……”
“别说了,”顾浔渊打断了她的话头,一点也不想再提及昨夜,“此事就算是过去了,你我今后都不必再提!”
但今后,他也必不会再如过去那般,对白娇娇掏心掏肺了。
听了他的话,白娇娇从地上站起身,抚摸着他的脸,哭声阵阵:“好……好,不说了,顾郎,你受苦了。”
“莫说这话,娇儿,此番入府,将要受委屈的人是你。”
顾浔渊看着她,叹了口气:“此前不让你入府是担心宋惜月苛待你,如今确认了她是个十足的蠢货,你入府倒可算是保护你了。”
闻言,白娇娇摇头:“我什么都不怕,只怕不能留在你的身边,顾郎,我离不开你……”
说着,她踮起脚尖,将脸贴在顾浔渊脸颊上轻轻蹭了蹭:“有你在身边,我如何都是可以的。”
“傻娇儿,你这般好,叫我如何舍得你受苦。”
外间。
宋惜月站在暗角之中,静静听着里面的有情人你侬我侬,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不远处,贺兰隽坐在轮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个什么东西,面色也是讳莫如深,却没了方才的沉郁之色。
许久,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微微抬了抬手指,周冕便推着他,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此处。
到了外堂,周冕站在贺兰隽跟前:“宋小姐她……”
“你觉得她蠢?”贺兰隽一口打断了他的话,斜着眼睛睨他。
周冕摸了摸鼻子:“这可不是我说的。”
闻言,贺兰隽递出了手中之物,带着几分炫耀,示意周冕来看:“寻常女子可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想到杀个回马枪,阿月她一点也不蠢笨!”
“这是什么?”
周冕眉心微凝,觉得贺兰隽手中木牌十分眼熟,似乎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但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
贺兰隽将木牌换了个面,递到他手上,道:“应当是某个南方小部族的图腾。”
闻言,周冕立刻反应了过来:“这是白娇娇的?”
“你们都离开城西后,阿月就暗中派人回去搜了那院落,这木牌是本殿下的人从墨玉身上偷来的,就是让你看一眼,看完了还给我,我还得还回去。”
周冕无语,翻了个白眼,干脆利落地将木牌丢了回去。
贺兰隽收起了木牌,道:“她是宋家唯一的女儿,自小便与本殿下一同经帝师教导,十岁就曾一人一个时辰通关整条灯谜街,还对上了三个绝对,觉得她蠢,我看是你蠢。”
听了这话,周冕撇了撇嘴:“学问好不代表脑子好,她若真聪明,今日这么好的机会,不管她想和离还是想义绝,又不是做不到,何必去吃这委屈?”
闻言,贺兰隽垂下眼眸。
是啊,今日这么好的机会,阿月为什么还要生生咽下这份苦楚?
今上固然忌惮宋家势大,但偌大宋家,这点小事还不至于护不住她。
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做事,自有她的用意,你不必揣测。”
贺兰隽说着,手指敲了敲轮椅:“送我回去。”
闻言,周冕满是无语:“你就护着她吧!”
“无法,谁让她喊我一声哥哥呢?”
“我呸,你赶紧闭嘴。”
“大不敬,小心本殿下治你的罪。”
“贺兰子书,我今日可是帮了你大忙了,你就这般过河拆桥是吧?”
“对啊!”
“……冕实乃交友不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