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谢夫人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宋惜月:“你快起来吧,以后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话音落,管事嬷嬷很有眼色地上前去搀扶。
“晚辈谢姑奶奶宽宥,谢婶母爱护!”
宋惜月道了谢后,任由着管事嬷嬷搀扶起身,随后又道:“今日之事,不管怎么说,错在我将军府,我眼下只希望叔父无碍,别无他求!”
言下之意,便是被中书府扣下的顾三和顾定竹,她是不会开口要回去的。
听了她的话,无论是谢夫人,还是顾姑奶奶,亦或是另外两位族老夫人,都轻轻点了点头。
心中忍不住赞叹,顾浔渊虽然不怎么样,但娶的这个妻子,倒是个十分懂事守规矩的。
只不过……
“宋淑人,那毕竟是你公爹,到底是长辈,也是你夫君的生父,如今你都来了,也不打算见见吗?”有位族老夫人忍不住问了一声。
宋惜月抿了抿嘴唇,道:“我自是挂念公爹,但他犯了如此大错,我也不敢在叔父无碍之前为他求情。”
说着,眼眶还红了三分。
见她如此,大家都心领神会,对她的来意更加清楚,当即也少了几分防备。
五十年野山参能保证顾文岳今日不会被活活气死。
她认错的举动,能分担一些顾定竹今日犯下的大错。
如此一来,即便是没有开口为她公爹求半句情,她求情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想到这里,同为女子的几人不由自主都有些怜惜起了眼前的宋惜月。
谁人不知她在威远将军府里过得艰难?
谁又不知道,她这个将军正妻如今都被人当成茶余饭后闲谈的笑柄?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愿意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谁又能说她半句不是呢?
能做到她这个地步,心里只怕比吞了黄连还要苦。
“你是个好的。”另一位族长夫人心软,当下叹了口气,看着宋惜月的时候,眼中已是满满的怜爱。
顾姑奶奶闻言,也忍不住点点头:“你如今有诰命在身,帝后宠爱,多少要活得硬气一些,别再……”
她没有把话说完。
这些话该嘱咐的是自家女儿,不适合对外媳说,免得让人觉得是挑拨夫妻关系。
如此一想,顾姑奶奶也是摇头叹气,不再言语。
谢夫人转头看向宋惜月:“你且安心,尹老已经为你叔父扎了针,他如今没什么大事了,你这老山参还是自己带回去用吧。”
宋惜月摇头,勉强笑道:“我年轻,身子好,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今日叔父受了莫大的惊吓,老山参还是得给他备着才行。”
说着,她轻微顿了顿,低声道:“婶母,我可以去看看叔父吗?”
“还是莫去了。”顾姑奶奶抢答:“他是真的无大碍了,但你是有身子的人,如今还没满三个月,坐胎不稳还见过红,不如早些回去休息。”
一边说着,顾姑奶奶一边站起身来,拉过宋惜月的手,和蔼道:“你们家那管家的顾三虽然无耻,但有一句话倒是说得很对。”
“外头的事儿,你让他们爷们儿自己去解决,你一个女子,不必要掺和进来,顾好自己的身子最为要紧。”
说完,顾姑奶奶拍了拍她的手背,转头就走了。
另外两位族老夫人见状,也跟着离开了前堂。
倒是谢夫人还与宋惜月站在一起。
她们三个走了后,谢夫人看向宋惜月:“原以为你是来求情的,我方才还有些不想见你。”
“我夫君与公爹造了孽,婶母不想见我也是正常的。”宋惜月乖乖地应了一声。
看到她这副惹人怜惜的软柿子模样,谢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姑奶奶方才都提醒你了,你如今是宋淑人,可别再叫人欺负了你去。”
“否则啊,不仅是丢你宋氏一族的脸,更是让帝后跟着丢脸,知道了吗?”
谢夫人是真心实意怜爱宋惜月的。
起初关切几分,是因为顾浔渊到底是顾家的人,若是他太过折辱宋惜月,而嫡支不管不问的话,谁也说不准,宋家会不会迁怒到他们的头上。
可如今,谢夫人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宋惜月这孩子实在纯善,不该遭此对待。
宋惜月能感觉得到谢夫人对她的关切。
再一想前世她的所作所为,宋惜月心里暖了几分,道:“婶母放心,阿月都记住了。”
“记住就好。”谢夫人说着,拍了拍她的手。
“好了,府上乱糟糟的,天色又晚,我就不留你了。”
谢夫人仔细叮嘱道:“你回去后,若是你夫君问你,你便同他说,我们中书府不让你见你公爹,至于处置结果,让他自己登门来问。”
“婶母,”宋惜月闻言,抬眸看她,眼中满是不安,“夫君早晨求了叔父提携,回去后同我说叔父已经松口,愿意为他引荐,这个处置结果,是否……”
“这是男人的事,”谢夫人截住了她的话头,半是提醒半是叮嘱道:“你不用问,叫他自己来问。”
听了这话,宋惜月的心里有了数。
她后退半步,屈膝行礼:“多谢婶母提醒,阿月知道了!”
见她还蛮机灵,谢夫人也松了口气。
送着宋惜月出了府,看她登上了马车离开后,谢夫人面上温和的笑容渐渐淡去。
转身回到府上,她立刻去找了自家大儿子。
“你爹是不是为顾浔渊引荐了?”
听了这话,刚刚又洗了一次澡的顾沅弦一愣,随后道:“母亲哪里听来的?”
“你且说,是与不是?”谢夫人瞪着他。
顾沅弦:“是,但……”
“你爹真是老糊涂了!”谢夫人咬牙切齿,扭头就走:“不过就是一个武将,怎的就叫他这么稀罕?都提醒许多次别沾这坨屎,他是一点都不听我的!”
“这下好了,叫人家找上门来兜头浇了一身潲水,我看就是他活该!”
眼看着谢夫人怒气冲冲就要走,顾沅弦赶忙追上去拦着。
“母亲,你听我把话说完呀!”
“父亲上午的确叫顾浔渊给说动心了,但我劝了之后,便决定去殿前司追回引荐信。”
顾沅弦说着,脸上露出了愤愤之色:“要不是如此,我们也不能在大门口遇见顾浔渊那厮闹什么‘负荆请罪’,被高高架起,明日还得被人弹劾!”
“更不会在回来的时候,被他父亲堵在门口,浇一身的潲水,闹成如今模样!”
说着,顾沅弦一下就委屈了起来:“我与母亲一心,母亲怎就不信我?”
听了他的话,谢夫人转过弯来。
她看着自己脸色惨白,身上还散发着淡淡酸臭味的儿子,心里气不打一出来。
“走,你与我回一趟你外祖家!”
“啊?”顾沅弦没转过弯来:“天都黑了,母亲去外祖家做什么?”
“你不是说明日要被弹劾么?”
谢夫人抓着顾沅弦往外走:“随我回去,叫你舅舅们明日上朝时,先一步狠狠弹劾顾浔渊那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