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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4章 老奸巨猾
    字字诛心。

    杨士钰气血上涌,涨红了脸,怒喝道:“江景辰,你不要欺人太甚。”

    江景辰暴喝道:“大胆,竟敢不敬上官。来人,将杨士钰拿下,重责二十杖,押入大牢,待本官禀明尚书大人,之后再行处置。”

    左右压差面面相觑,实在不想掺和这堆烂事当中,却又不敢违抗侍郎之命,只得上前缉拿时压低声音说了句:“杨大人,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杨士钰用力挣开衙差的束缚,大吼道:“江景辰,你这是公报私仇,我要去尚书大人那里告你一状。”

    一个是直属上官,另一个则是上官的上官,哪个都不好得罪,可真要选择一人得罪的话......

    衙差们视线交汇,不约而同做出一样的决定:放任不管,爱找谁找谁去。

    他们就是刑部里头最普通的衙差,拿着微薄的俸禄,干的是苦哈哈的差事。

    别无所求,只求稳稳当当混个日子。

    “神仙”打架,凡人自然是没有资格插手。

    杨士钰前脚刚走,江景辰瞬间换了一副和善的面孔,含笑道:“你们不错,很忠心。”

    衙差们不理解话中之意,相互对视一眼,班头率先开口道:“多谢大人夸赞。”

    江景辰淡淡道:“可惜,你们不是为本官尽忠。”

    衙差们一时间面面相觑。

    江景辰长袖一甩,吩咐道:“不遵上官号令,此乃失职之罪,不想丢了饭碗,彼此动手,打上二十大板。”

    班头只觉得心头发苦,询问道:“大人,您是要小的们轮换着打板子?”

    江景辰点头道:“本官今日有暇,就在这看着你们打,谁若是打得轻了,往后别想再吃这碗饭。”

    你是有了闲暇,遭罪的可是我们!

    有衙差心中不愤,小声嘟囔道:“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说话声很小,奈何此刻太过安静,场中人都能听到。

    班头脸上瞬变,正欲开口。

    江景辰轻笑一声,缓缓开口道:“想当凡人?可以,脱去一身衙服,本官便不与你们为难。”

    衙差慌忙下跪叩首道:“小人知错,还请大人海涵,饶过小人一回。”

    江景辰直言道:“饶是不可能饶,没人二十板子,一下都不能少,好叫你们都知道知道关键时刻该听谁的命令。”

    衙门里头大大小小的官多了去了,想要有威严、说话有份量,首先就得拿人立威。

    本是杨士钰该受的罪,偏偏衙差们不识时务,自然是少不得要管教一番。

    二十板子不多,衙差们下手各自都有分寸。

    看似打的凶狠无比,实则也只是受些皮肉之苦。

    待衙差们受了过,江景辰起身准备离去,临行前,随手拿出一张钱票,交到班头手中,吩咐道:“拿去看伤,买些好药给弟兄们用,免得有碍公务。”

    班头行礼道:“多谢大人恩典。”

    衙差们两眼放光,等到上官离开,方才聚到一起,询问道:“多少?大人给了多少?”

    班头将钱票摊开向众人展示。

    衙差们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

    “一千贯?我的娘亲舅爷,这得买多少的好药啊?”

    “说你傻是真的傻,这钱明显就是大人赏赐给我们的。”

    “就是,就是。”

    “只不过打了二十板子,弟兄们下手知道轻重,伤点皮肉而已,随便敷点药就得了。”

    “嘿,这事也是怪了,打了咱们,又给咱们这么多钱。你们说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这都不懂?就跟训猴一样,棒子加甜枣。”

    “也就是说大人把咱们当猴了?”

    “你不乐意当?”

    “当猴就当猴,挨一次打能得这么多钱,傻子才不乐意。”

    拿钱收买人心向来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两班衙差个个喜笑颜开,盘算着一人少说也能够分上大几十贯。

    班头感慨道:“这也算是千金买马骨了,尚未及冠就能有如此手段,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啊!”

    有衙役疑惑道:“不是说猴吗?怎么又成了马了?”

    班头含笑道:“都一样,反正都不是个人。”

    衙门小吏,在外或许还能吓唬吓唬百姓,在内可不就是不被当人看。

    可也正是因为有他们这些牛马,上官门才能够颐指气使。

    说到底,都是活该。

    江景辰带着判书与录文找到潘弥业,却是不见杨士钰在场。

    “这倒是奇了,杨士钰该不会没来找大人吧?”

    “他不是在审案吗?来找本官作甚。”

    潘弥业不明所以。

    江景辰心中了然,想来杨士钰是知道在潘弥业这里无法得到帮助,所以打着幌子,跑到别处搬救兵去了。

    “这是初审判书与公堂录文,大人过目。”

    “可都还顺利?”

    潘弥业扫了眼公文,瞬间乐了,紧跟着又道:“还真是被你给猜中了,那么接下来有何打算?”

    江景辰回应道:“原本想着好好玩玩,但此案既然被安王搬到台面上来,那便不好再拖延下去。说来也简单,无非就是把案子给翻了。”

    若是依着现有的证据,即便是开堂重审,瞿鹏诚也不会被定为斗杀罪。

    杨士钰的想法多半就是想营造刑部衙门有失公允,初审、重审都在偏袒瞿氏旁支。

    待案子判决之后,定会有“新的证据”浮现,到了那时候,越氏再跑去御史台、或是大理寺喊冤。

    作为初审、重审主官,两人都逃不脱干系。

    相比之下,杨士钰还能有许多说词,罪过也较轻,再有安王、朱全章从旁策应,想来是能够从中全身而退。

    雪中送炭之人少,落井下石之人多。

    真要到了那样的境地,指不定会有多少人跳出来踩上一脚。

    圣上若肯庇护一二,自当无事,可也难免因此失了圣心。

    江景辰不能准确猜到杨士钰的全盘计划,大致上也只能够推测出七八分。

    计划是好的,唯独安王成了变数。

    这也充分说明了一点:当自身实力不够时,绝对不要去与上位者谈合作。

    潘弥业这么多年来能够左右逢源,靠的就是“不偏不倚”,不该做的事情一件不去做,当下也不想掺和其中,于是便不多问,只道:“你最好是心中有数,别去招惹不该惹的人。”

    江景辰回应道:“大人放心,下官只是想还苦主一个公道。”

    公道?

    世间哪来那么多公道?

    真把自个当成是江青天了?

    潘弥业暗自嗤笑,面上正色道:“此案交由你全权处理,本官不会过问,希望你能够不负“青天”之名。”

    这是在说要划清界限,话里话外多少带着几分讽刺。

    江景辰不禁觉得有些无语,当即说道:“杨士钰玩忽职守不敬上官,恳请大人示下,余下之事自有下官去办。”

    所谓示下,就是在要先前商定好的“条子”,也就是刑部尚书的亲笔批示,盖上印信与正式公文无二。

    拿了“条子”之后,江景辰便可以渎职之罪将杨士钰押入大牢候审。

    潘弥业面露诧异之色,开口道:“竟有此事?当真是大胆。本官近来忙于家国大事,对刑部诸事不能顾全,若真如你所言,自当严惩不贷。”

    江景辰对此嗤之以鼻。

    这才进政事堂也没几天,估摸着话都难以说上几句,能有个屁的家国大事要忙。

    无非就是事先把话说在前头,往后若是有了差池,也能将自个完全摘除在外。

    当真是一只白了尾巴尖的狐狸——老奸巨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