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再次加速流转起来。
三个月后，该来的再次来了。
《战书下达！人机大战第三季！alaphgo卷土重来！》
《奖金再次升级，一千万美金！世纪豪赌！》
《时煜这次能否再次捍卫成功？》
新闻再次铺天盖地涌来，连时煜的手机都被打了好几个电话。
他现在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上面投屏的手机内容。
不知不觉，人机大战已经来到了第六个月份。
尽管过程曲折，内容虐心，但结局去终归是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
王博士这次没有像第二天要去参加郊游活动的小学生一样，深夜来踹时煜家大门，而是蛰伏沉寂了起来，隐忍待发。
终于，到了今天，他不忍了。
没有事先通知中国棋院或时煜，直接召开新闻发布会。
“alaphgo zero！”
当着媒体的面，他高调宣布道。
之所以叫zero，而不叫第三代，是寄希望于它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画下句点。
除此之外，他还开出了一千万美金的史诗级高价，隔空点名时煜再战。
“我们之间的战斗，还远未结束！”
王博士的声音如暴风雨般横扫，足以说明他对这一代产品的信心。
“自古以来，围棋的最高规格棋战.十番棋！效以古法！”
时煜家的客厅，整个亲友团都靠坐在沙发上，观看这发出挑战书的一刻。
“怎么办？怎么办？它们又打过来了！这次是真的真难赢吧？”唐宗玄吓到瑟瑟发抖。
“其实吧，我觉得就算拒绝掉这次邀战，应该也行，毕竟我看这粉丝评论，的确有很多人都建议你不要再出战，就当是保住晚节，避免加冕牢字辈。”
剑吴生认真分析道。
早在今天之前，就有许多人在讨论，下次人机大战再来，该咋整。
大家已经默认，它下次再出现，必然超越时煜，甚至超越人类.当然，调换個顺序，先是超越人类，再是甚至超越时煜，也说得通，反正就这么个意思。
既然已经默认人工智能已经凌驾于人类之上，就没必要再亲自上去，主动成为垫脚石。
主鸽派！
轲决表示反驳：
“我不同意，我觉得以时哥现在的水平，如果下十番棋的话，赢一盘的概率是很大的，只要能赢一盘，对这什么什么狗而言，就已经算输了！”
除了主鸽派之外，主战派的声音同样很大。
他们觉得人工智能再升级一次，也就那样，因围棋的顶已经快被摸到了，再升级下去，无非只是大米上雕花，拉开不了多少差距。
既然如此，时煜发挥超常一些，不说赢下整个十番棋，起码很大概率赢一盘。
众所周知，隔壁国际象棋界被零封了，围棋只要不被零封就是胜利！
两排人俨然形成朝堂之上的文官集团和武官集团，一天到晚互做口腔广播体操。
“那你呢？你有什么看法？你是哪一派的？”时煜问向鹿思竹。
她的回答俨然自成一派，无人可以模仿：
“你只管上，大不了你回来之后，我cos alaphgo，它赢你多少次.我让你全都赢回来。”
“咳咳，好吧，我不该问伱那么多的，请放过我。”时煜点了点头，满头大汗。
安静片刻后，他从沙发上起身，以庄重的口吻宣布道：
“我知道，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保全一只狮子颜面的最好办法，就是不再出战但我想了想，我果然还是想与它一战，这次挑战，我接受。”
“好耶！”轲决振臂高呼。
“想好了吗，这次规则说的是十番棋，但还是老规矩，必须得十盘下完，也就是说你最糟糕的情况，要被打成10比0，这要是成了，指不定就是狂欢了。”剑吴生担忧道。
时煜依旧坦然：“想要攫取更高的成就，总得承受更大的风险.我这次，可并没做好只赢一盘就算成功的准备。”
“真的？即使是第三代人工智能，你也有自信能拿下？”
“不敢说真的，起码不是假的.都回去吧，等我好消息。”
一天时间结束，这群人走完后，时煜就躺靠了下来。
“绝艺指导，启动！”
他再次回到了习以为常的绝艺指导室里，在棋盘前坐下，撑着脑袋，一副闭目沉思的样子。
“又来练棋吗？真是勤奋呢，可惜大战在即，就算你想临阵磨枪，多半也没什么作用了捏。”
绝艺一如既往毫不见外，发出雌小鬼一样的嘲讽声。
“不，我今天不是来下棋的，就是.就是随便聊点什么而已。”
时煜躺靠的姿势更加惬意了，闭上的双目像是在回忆过去。
这三个月或者说这六个月，他都一直走访亲朋好友，向他们请教关于棋道的问题。
虽然自己早就攀登至人类顶峰之外的大气层，但关于何谓棋道这种形而上学的东西，基本上毫无概念。
他曾在某个下午拜访聂岚，问他当年受封成为棋圣，结果应氏杯惨遭落败时，是种怎样的心情。
听到问题的前半段，聂岚立刻眉色飞舞，后半段一出，立刻连连咳嗽，语重心长起来。
“时煜啊，我知道你最近面临人机大战的压力，那种已经被架到高处，一盘也不能失败的感觉，的确很难熬。
但时代变了，哪怕你输了，还输得很难看，大家也不会责怪你，头上是冠军的顶峰，撑不住就松手，棋迷们会接住你的。”
聂岚对这个问题显得十分为难，时煜只好寻找下家。
第二个找到的对象是井山耀，他在几番扭捏之后，回答得也十分生涩。
“抛开奖金胜局费这种，我认为，胜负的悬念很重要，一盘棋早在下之前就知道谁胜谁负，实在太没意思了。
不不不，我不是在暗示你一条到晚有搞控盘的嫌疑，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好好珍惜每一个有可能酣畅淋漓的机会。”
井山似乎意有所指，但受困于曰本人的怪别扭性格，他也没怎么把话说全。
时煜甚至连最近不怎么活跃的姜昌浩都咨询过，趁着在韩国下比赛的时候。
“还记得当时，我和你说过的吗，我说如果某一天你遇到了突然出现的天才少年，希望你能想方设法去击败他。
尽管现实情况和想象中的有些小出入，但某种意义上它的确出现了.人工智能。
你已经击败过它两次了，也可谓想尽了一切办法，比如卡它的bug你已经兑现了诺言，接下来不论是应战还是不应战，我都会支持你。
接下来的一切，你的胜负，你的人生，你的未来，全都靠你自己决定。”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作为在人类之巅屹立过最久的棋士，时煜和他聊的时间居然也最久。
除此之外，李弦铁、古胜山、常韧、江天启他们，时煜都有悉数拜访到。
他带着或宏大或微小的问题而来，后来才发现，自己其实只想问自己一个问题。
“你，想出活出怎样的人生。”时煜沉吟道。
“嗯？你这是在问我吗？”绝艺一愣。
“不，我在问我。”时煜摇摇头。
“正如许多人所说的那样，就算我拒绝这次人机大战的邀请，也完全没关系，当我击败第二代AI的时候，我的故事就已经结束了。
无论是棋迷的要求，还是历史任务的要求，亦或是我自己的要求，都已经结束了。
可就这么结束，真的好吗？”
“任务都已经做完了，结束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绝艺呆呆地问。
作为同样没有感情波动，只是口头上有点雌小鬼的人工智能，任务一旦通关，这个游戏也就自然结束了。
“我所做完的只是任务，而不是‘事’。”
“事？”
“没错，我还有许多想做的事，而不只是简单的完成目标，一款优秀的游戏，绝不能只玩一次，甚至两次或三次，而是好多好多次，每一次重启，都会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时煜以一种挑衅的微笑看着对方：“怎么样，是不是很难理解？这可是人类才有的独特情感。”
“唔的确有些超出我的计算，可即使如此，你也过不了第三代AI那一关，你的极限，我知道的可是比鹿思竹还清楚！”
想要击败第三代AI，对于人类而言，绝对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在硬件上有所突破。
再想卡bug，已经完全行不通了，这个漏洞肯定早就被幕后的科研团队给补上了。
唯一的方法，就是正面击败它，依靠更强大，或者与之完美匹敌的算力。
不论哪一条，都是时煜所办不到的。
“当然，如果你说想要做的事，并非击败第三代AI，而是单纯想与它过过招，同台竞技一下，那当我没说。”绝艺说。
“说过了，我这次接受邀战，可没做好输棋的准备.忘了吗，我还有最后一个buff没解锁。”
“哦，好像是的呢，可那样怎样？我可是公平公正的AI，绝不会直接向你提供算力，只要不违背这一点，无论最后一个buff是什么，对你而言用处都不大。”
迄今为止，挂在时煜头上的一串buff，虽然一个比一个厉害，但细数下来，还真没有违反直接增强算力的原则。
“再说，这buff都两年半了，你都穷举法试过，还没将它破译出来，难道恰好就这一会你能成功？”
时煜自信道：“之所以用尽各种方法，都没将它破解，不是因为最终的那个答案有多古怪刁钻，而是它根本就没有答案！”
绝艺：“嗯？”
“说具体点，它并非一个固定答案，而是一个我可以自由选择的答案！”
时煜深深呼吸：“【自定义】！”
话音落地，那个顽固了两年多的【？？？】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动摇，轰隆一下裂开。
【自定义】这三个字，如沐浴火焰一样闪亮。
顾名思义，时煜可以随便在上面填上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不仅是那天与鹿思竹闲聊时，偶然触及到的灵感。
还是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感悟。
自己，究竟想活出怎样的人生？
是满足于happy end这个最终定格在屏幕上的寄语，还是点击继续游戏，探索那个可能存在的true end？
如果不存在的话，自己能发挥技术宅的力量，手动给它焊一个上去吗？
【自定义】这个三个字足以说明一切。
是时候该让他爽爽了。
感受一下自己当游戏制作者的感觉。
“了、了不起，没想到还真就让你给洞悉到了真相，可这又怎样？别忘了，你始终无法召唤我亲自下场！”绝艺明显有些急眼。
“我说了，有些东西是AI无法理解的.我要用只有人类才能办到的方式，击败它。”
“人类才能办到的方式？”
“很快，你就会懂的。”
一天正式结束了。
王博士也终于带着疲惫回到了住处，兴奋抓紧冷却，变得满脸愁容起来。
十番棋战书已经下了，但就怕时煜不答应。
他也是刚刚才知道这点的。
在他闷头赶工的这段时间，棋界内部的舆论变化很大，从第一代人机大战时的嚣张狂妄变得保守起来了，对下一次的失败很有自知之明。
看上去好像是科技方得胜了。
但仔细一品，这不就是装完逼就跑，见好就收吗？
真就不打算给他这个复仇机会啊！
在这样的舆论变化下，没准时煜还真就不接受——
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这铃声，立刻让王博士鲤鱼打挺，一个精神。
一看，来电者果然是时煜！
“喂，是王博士吗？我刚才看到了你的新闻发布会，我同意下十番棋。”
“真的？要想清楚了，普通十番棋，是看谁先获胜六场，但我们这个十番棋，是能下到10:0的。”
王博士喜出望外，又小心翼翼。
“当然知道，这样才有意思.不过，我有个关于赛制的请求，如果不同意的话，我对参加这次人机十番棋的兴致将大幅度减弱。”
“赛制？什么赛制？”
“就是.”
一番窸窸窣窣后，时煜讲清楚了自己的请求。
王博士听完，人傻了大半截。
“你你要下十秒一步棋的超快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