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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救危亡英雄初建功 第一百六十四章 杜充掌东京
    果然,数日之后宗泽上表说自己背生恶疽,难以复原,病体每况愈下,请辞还乡,恐朝廷不准,宗泽又连上两道奏章请辞。朝中黄、汪二奸贼见表大喜,便将宗泽辞表呈给高宗皇帝。高宗皇帝也因宗泽数次劝己还都于汴京而不喜,于是顺水推舟同意了宗泽的辞表。

    数日之后,朝廷诏谕来到,因宗泽数度守护东京有功,如今身患重病,难以为继,故免其东京留守、知开封府事之职,进其为观文殿学士、通议大夫,于婺州致仕。宗泽跪谢领旨谢恩。

    消息传到东京城中,百姓聚于府衙前,齐声挽留。宗泽无奈,出门对众人说道:“老夫年近古稀,数度征战,深感力不从心,如今又背生恶疽,空占东京留守却不能再勤于政事,因此方有退意。老夫去后,只望满城百姓能牢记当日东京之繁华,外抗金人,内安其家,则老夫无恨矣。”说罢,躬身向百姓行礼,而后掩面而去,衙外百姓痛哭失声,如丧考妣。

    宗泽将一应物事收拾完毕,打点了一车,便要离京返乡,临行之时,又将众将叫来仔细安顿,众将皆双目垂泪,不忍其离去。

    宗泽又对岳飞说道:“鹏举,望你牢记当日之言,救万民于水火,老夫在故乡遥等你捷报消息。”岳飞点头称是,又手挽宗泽,一路将其送到城门处。

    而此时城门处早已是人山人海,满城百姓皆跪于道路两旁相送,更有人将各类吃食奉于车前,宗泽则含泪与百姓告辞。送别大军绵延数里,这短短路程上宗泽车马数度被阻,竟然行了半日之久。最终在震天哭声之中,宗泽回首再望倾注了满腔热血的汴京城后,长叹一声远去。待宗泽车马已经不见踪影后,送别百姓仍遮泣不得去。

    就这样,两宋间的一代忠臣良将宗泽自此谢幕,留给东京军民的只有思念之情。

    宗泽离去后,东京百姓上书请宗泽之子宗颖继任,但黄、王二贼不许,于是吕颐浩、张浚荐北京留守杜充继任宗泽,高宗皇帝许之。于是诏谕颁下,命杜充转任东京留守、知开封府事,而宗颖则被任为判官。

    这一日,杜充到任,宣众将来见,岳飞随众人一同上堂参见新任留守。

    来到堂上,岳飞抬头看去,这杜充额头尖窄,双目突出且眼露三白,眉粗且浓,眼神微斜,不以正眼视人,口如鼠吻,额下数绺细须。岳飞曾在大名府见过此人数面,如今再见,仍是心中不免厌恶之感愈浓。

    他读史书,自然知道杜充其人,《宋史》中记载此人:“喜功名,性残忍好杀,而短于谋略。”靖康元年时,杜充任沧州知州,当时金人南侵,有不少北地百姓为避战乱,来到沧州逃难,而杜充担心其中混有金军奸细,于是不顾众人劝阻,将北地所来之人,无论男女老幼,尽数屠杀。

    高宗皇帝即位后,将其任为北京留守,后迁任枢密直学士,其手下提点刑狱郭永曾提数条良策于他,却被其拒绝。于是郭永曾愤愤不平地评价杜充道:“人有志而无才,好名而无实,骄蹇自用而得声誉,以此当大任,鲜克有终矣。”

    岳飞更知道这杜充决黄河使中原百姓难复其家,更知道其以右相身份投敌,成就自太祖以来高居相位投敌第一人,一举将大宋疆域自黄河以南推到了长江以南,实可谓宋朝第一罪人。便是张邦昌、秦桧对历史进程的危害都远不如其大。

    此刻岳飞见到此人高居堂上,心中怒火中烧,要不是尚存理智,他真想冲上前去,将杜充斩于堂下。不过他也明白,便是杀了杜充,只怕还有李充、王充一类,实在是宋朝根基已烂,无可救药。而且自己若是杀了他,只怕天下再无自己容身之处,当初自己立下的宏愿也将化作泡影。想到这些,岳飞忍了又忍,方才将胸中怒火压下。

    此时众将俱已到齐,杜充在上方清清嗓子,说道:“诸位将军,本官初到任上,知诸位乃是宗留守手下强将,本官也将承宗留守遗风,固守东京,望诸位上下同心,共抗金人。”下方众将齐声呼应。

    见众将应承,杜充突然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如今朝廷连年征战,国库日虚,大举北伐,不是良策。应当休养生息,以待秋粮下来,再作打算。因此本官有两令,望诸军遵守。其一,各部军民固守属地,不得轻易动兵。其二,两河之地,贼寇并起,四处劫掠,宗留守在时,却以安抚为主,然本官仗兵,则断不可供钱粮以资贼兵,若是劫掠,本官当起兵剿之。”

    此言一出,下方众将哗然,原本宗泽的部署乃是收复两河之地的重要军事举措,如今杜充方一上任,便尽废其策。非但两河之地难收,便连当初仰慕宗泽而群起抗金的两河群盗也断了支援,只怕很快又要四处作乱。如此一来,中原百姓不止要承受金人之苦,还要承受盗匪作乱,苦之益深矣。

    就在众将议论纷纷之时,宗颖出列说道:“禀大人,此举万万不可!两河豪杰皆有忠义之心,又兼人马充足,与官军相携曾数度大败金军,且其藏于山林之间,袭扰金人,缓其南侵步伐。故父亲在时,义说各方,共举抗金之事,且已见其效。如今贸然断其供给,恐其复为盗矣。”众将深以为然。

    杜充听后,不屑地笑道:“区区草寇,难堪大用,吾等大军钱粮犹自不足,何来多余予贼?若其知机,便率众来降,则可充马前卒。若是执迷不悟,或敢劫掠四方,尽数剿灭便是,又有何忧。”

    宗颖还要再说,却见杜充将脸一冷,说道:“本官主意已定,不得多言。”说罢拂袖而去,只留下堂中诸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片刻之后,便有数名将官眉头紧皱,出门而去。

    次日一早,杜充正在酣睡,突然亲卫来报,说方才丁进诈开城门,率本部人马,往西而去,不知所踪。杜充急忙起来,派兵追击,但却无功而返。

    数日之后,又传杨进、王善、曹成等人均已经率部为盗,不再遵从留守府军令。岳飞听闻,这才相信书中所说的“宗泽在则盗可使为兵,杜充用则兵皆为盗矣”。

    又过数日,杜充知岳飞乃是宗泽门生,恐其对自己不利,便出令命其随公事闾勍入驻西京洛阳,以护陵寝。至此,宗泽抗击金军的部署全被打散,两河豪杰再度为盗,祸乱中原大地,而杜充则在汴京城内每日吃喝玩乐,丝毫不将军政之事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