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笑着说道:“在下曾得过些奇遇,因此有相人之能,方才细观大人面相,将来必定位极人臣,但以大人刚直的性子,只怕要经历几番宦海浮沉,以在下所观,大人当两度为相,过后即衰,只因奸人相害,最终不免客死他乡。但以大人功绩,过身后定会与帝王共享庙堂香火,子孙福荫绵长,”
赵鼎听后暗暗心惊,这岳飞莫非真有神异不成,竟然敢断我身后事,但观其神态不似做假,为人又极是光明磊落,想来不是诈我。于是便开口问道:“世间相士多是察言观色,巧令口舌之辈,但我观你言之凿凿,似有定论,因此却也不禁想问上一问,要害我之人是谁?”
岳飞说道:“以乃天机,泄之恐损福寿,但在下知朝堂之中清正廉明者唯大人而已,因此不忍大人结果,便冒死前来,只是此言不得入外人耳,当于隐密处细说之。”
赵鼎沉思片刻,便起身将岳飞带入自己书房,说道:“此处再无六耳,鹏举可直言。”
岳飞点点头说道:“此言之中多有犯禁之语,故请大人恕在下妄议之罪,同时听过之后只需自己小心,切不可再传于外人,否则恐有飞来横祸。”
赵鼎皱皱眉道:“但说无妨。”
岳飞却并不说赵鼎之事,反而先问道:“依大人之见,若是励精图治,当从何处开始?”
赵鼎答道:“首推吏治,再图惠民,而后强兵,天下自然可平。”
岳飞点头道:“便依大人先说吏治,这数日来我上朝亦细观君王与众臣,其中包藏祸心者有之,为人忠诚者有之,但满朝之下,无私心者唯大人而已。加之自真宗皇帝以异论相搅平衡朝堂后,便是忠臣奸佞共一堂,事无所宜,皆有争论,使得忠言难行也。如今以至于法令废弛,无法可依,使得恩归于下,怨集于上,人不退听,事益增多。以大人之意,定是想取会前后所行之例,约以中制,立为定法。不知在下所言对否?”
赵鼎听后大惊,这些说法正如他心中所想一般,此时他初为宰执,便想将这些想法慢慢实行,却不料被岳飞一语道破。
见赵鼎惊讶不语,岳飞又继续说道:“大人所想,定可实现,到时必定吏治清明,还朝堂太平也。再说惠民,大人不喜王安石之法,但其中却不乏良策,大人当细思王安石新法之利弊,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则事可成也。此乃在下忠告,请大人细度之。”
见赵鼎点头,岳飞又说道:“最后再说强兵,我朝并非无良将,只是因多年积弱,士气不振,以至于如今闻金人之名即恐,见金人之马则溃,如今之计,当令各部兵马以金人蹂躏百姓故事以训之,使将士同仇敌忾,共抗金军。再者如今各处兵马各自为政,枢密院军令难行,更有军纪不严者,如同盗匪,只知劫掠百姓。如今大人执掌枢密院,当改革官制,严明军纪,令出如山,如有不从者,请诏令共讨之。若能在数年之内,将朝中各部兵马打造的如铁桶一般,则金军无虑也。”
岳飞说完后便停语不言,观察赵鼎脸色变化,半晌之后,赵鼎叹口气道:“不曾想到你竟然有如此远见,宗帅果然收得一个好门生,只是如今朝政如此,急切间恐不能行,只可徐徐图之。”
岳飞点头道:“正是此理。”
赵鼎又问道:“说这许多,还未曾说要害我之人是谁。”
岳飞笑道:“大人勿急,还未到说的时候哩。”接着又问道:“以大人所观,圣上是明君否?”
此言一出,赵鼎脸色大变,起身指着岳飞说道:“尔何敢出此言?莫非有不臣之心么?”
岳飞笑着将其按回椅中,说道:“大人多虑了,在下生是大宋人,死当大宋鬼,如何会有不臣之心?只是在下多观圣上之相,因此便想与大人推心置腹一番而已。”
见赵鼎仍是一脸震惊,岳飞又继续说道:“当年我便曾对恩师说过,圣上其人,懦弱志浅,心思不定,又如其父兄一般,畏金人如虎,如今舍弃中原大地,偏安于江南一隅,若不思进取,只怕最后大宋根基将彻底毁于其手。再加之元懿太子薨逝,在下观其根基,只怕是后继无人,因此而心性大变。说到此处,便提醒大人一句,无论何时,切不可在圣上面前提立嗣之事,否则必生祸端。”
赵鼎有些疑惑不解,便问道:“圣上春秋鼎盛,如何会有后继无人之说?”
岳飞笑道:“在下观之久矣,圣上只怕已经不能人道。”
赵鼎听后再度大惊失色,问道:“如此隐秘之事,你如何可知?”
岳飞摇摇头道:“此言非虚,大人仔细察之,便见端倪。”接着又说道:“立嗣之事不可说,这是在下劝诫大人的第一事。第二则要注意一个人,此人名叫秦桧,想来大人也曾听过此人。”
赵鼎点点头道:“此人比我晚些时候入朝,但升迁极快,靖康年间便官至御史中丞,后与我一道反对立张邦昌为伪楚帝而被金人掳走,至今未归。依当年所见,此人也是正义之士,为何你却要我留意此人,莫非便是他要害我不成?”
岳飞点点头道:“正是,所谓时过境迁,当年之义亦可变为如今之不义。人心之变,岂可度量?大人细想,若是突然之间秦桧归来,圣上想要收得民心,必会重用这位侍奉二帝许久之臣。但若此臣于北国多年,与金人暗通款曲,又该如何?”
赵鼎仍是有些疑惑,便问道:“就算其从北地归来,若是无些才干,又如何能居高位?若是真有才干,又何必要与金人暗通款曲?”
岳飞摇摇头道:“秦桧一人固然无虑,但若是圣上也一味求降呢?到时君臣二人,以金人所指为马首是瞻,到时只怕会出现诛良将、贬贤臣的情形。而大人之危,便是因此而来。”
赵鼎听后面沉如水,半晌才问道:“那依你所见,该当如何?”
岳飞苦笑道:“在下也只可观相,却无破解之法,只能预先为大人提醒,但世事如风云突变,我等只可边走边看,如何能一概而论?”
赵鼎沉默半晌后沉声问道:“将秦桧杀之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