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完颜挞懒和兀术宣诏废黜刘豫的同时,担心汴京内乱,于是便派金兵巡于巷间,并高呼道:“自今不佥汝为军,不取汝免行钱,为汝敲杀貌事人,请汝旧主少帝来此。”
汴京的百姓在伪齐的高压统治下,早已民怨极大,因此对于刘豫被废一事并无过激的反应,反而庆幸金兵来到,除了刘豫这一祸害。
朝堂之上,在宣诏之后,兀术又传令下去,命伪齐丞相张昂知孟州,李邺知代州,李成、孔彦舟、郦琼、关师古各予一郡。又以金军将领胡沙虎为汴京留守,李俦副之。又命诸军悉令归农,听宫人出嫁。至此,伪齐政权彻底土崩瓦解。
随后完颜挞懒又命金军将伪齐府库大开,得金一百二十余万两、银一千六百余万两、米九十余万斛、绢二百七十万匹、钱九千八百七十余万缗,满载而归。
至冬十一月,金熙宗降诏封刘豫为蜀王,并其子刘麟一道迁于临潢府安置。刘豫闻诏,对完颜挞懒痛哭流涕道:“臣年事已高,不堪远涉,万望元帅施恩,许臣于相州安度晚年,此恩铭记于心,不敢稍忘。”
完颜挞懒看着刘豫,冷哼一声说道:“昔赵氏少帝出京,百姓燃顶炼臂,号泣之声闻于远迩。今汝废,无一人怜汝者,何不自责也?”
刘豫闻言语塞,面如土色,最终父子二人皆被迁于临潢府,后刘豫被封为曹王,郁郁而终。
《宋史》中评刘豫为:君臣之位,如冠屦定分,不可顷刻易也。五季乱极,纲常斁坏。辽之太宗,慢亵神器,倒置冠屦,援立石晋,以臣易君,宇宙以来之一大变也。金人效尤,而张邦昌、刘豫之事出焉。邦昌虽非本心,以死辞之,孰曰不可。豫乘时徼利,金人欲倚以为功,岂有是理哉。挞懒初荐刘豫,后以陕西、河南归宋,视犹傥来,初无固志以处此也。积其轻躁,终陷逆图,事败南奔,适足以实通宋之事尔,哀哉!
而就在伪齐陷入风雨飘零之时,高宗皇帝欣然接受了赵鼎和秦桧的意见,将行在复迁至临安府,自此再不思北上之事。
当这个决定由高宗皇帝宣布之后,大多数官员都默认此事,只有李纲一人上奏章劝诫,略道:“臣闻自昔用兵以成大业者,必先固人心、作士气,据地利而不肯先退,尽人事而不肯先屈,是以楚汉相距于荥阳成皋间,高项虽屡败,不退尺寸之地,既割鸿沟,羽引而东,遂有垓下之亡。曹操袁绍战于官渡,操虽兵弱粮乏,荀彧止其退师,既焚绍辎重,绍引而归,遂丧河北。由是观之,今日之事岂可因一叛将之故,望风怯敌,遽自退屈?果出此谋,六飞回驭之后,人情动摇,莫有固志,士气销缩,莫有斗心,寇伪乘之,谁为陛下坚守苦战,以御大敌者?且建康去平江无数百里之远,非有高山大川以为限,隔健马疾驰数日可至,徒有怯敌之名,无益退避之实。建康有长江天堑之险,不能固守,何有于吴会哉?声势所逼,退而之临安,又退而之会稽,又退而之闽粤,极矣,我退彼进,使贼马南渡,得一邑则守一邑,得一州则守一州,得一路则守一路,乱臣贼子,黠吏奸氓,从而附之,虎踞鸱张。虽欲如前日返驾还辕,复立朝廷于荆榛瓦砾之中,不可得也。偷取目前之安,不顾异时噬脐之悔,非策之得者。借使寇骑冲突不得已,而权宜避之,犹为有说,今幸疆场未有警急之报,兵将初无不利之失,朝廷正可惩往事,修军政,审号令,明赏刑,益务固守,而遽为此扰扰。弃前功,蹈后害,以自趣于祸败,岂不重可惜哉?臣故曰车驾不宜轻动,正当静以镇之者此也。臣又闻自昔有江表者,必以淮南为籓篱,屯重兵于江北,然後江南可安。六朝相继数百年,虽苻坚、石勒、宇文拓跋之盛,不能陵践,凡以强藩巨镇,尽列淮上也。故后唐李氏有淮南则足以保国。既失江北国势遂卑。由是观之。今日之事岂可因一叛将之故。悉罢屯戍,遂欲弃置于度外?”“又闻之孟子曰,保民而王莫之能御,天子作民父母必有保民之心,然后众心欣戴,如子之保父母。此上下之所以能相固也,蜀先主去荆州,从之者数万人,曹操逐之,或劝舍众而速行,先主曰众人从我,岂忍弃之。说者谓其有帝王之度,区区偏霸之主犹如此,而况于天下之君乎?臣愿陛下以保民之忧为先,则虽弱必强,中兴之业不难致矣。”
李纲这封言辞恳切的奏章并未受到高宗皇帝的重视,因为在高宗皇帝心中,建康府靠近长江,一旦金军渡江来袭,他将避无可避,远不及身处临安后方来得安稳。况且自己早已习惯在临安安逸度日,更不愿在建康过这般担惊受怕的日子。
于是高宗皇帝对阻碍其南幸临安的李纲越发看不顺眼,于是授意谏官上奏弹劾李纲,而后自己顺水推舟下诏免去其江西路安抚制置使之职,改任闲官。至此,这位一心爱国的老臣自罢相以来,数度起伏,终于对高宗皇帝彻底绝望,离朝远去。
在李纲离开后不久,高宗皇帝终于如愿以偿,还驾临安,而至此,满朝百官之中,再无一人主战,而朝中忠臣也不过只得赵鼎等区区数人而已。
就在高宗皇帝回到临安时,其派往金国求和的奉迎梓宫使王伦也到达北地,与完颜挞懒会面。
二人一番寒暄后王伦将高宗皇帝迎取徽宗皇帝遗骨并生母韦太后之事一一具禀,而完颜挞懒也秉承着以和议佐攻战的策略对王伦说道:“好报江南,既道途无壅,和议自此平达。”
但当完颜挞懒以归还徽宗皇帝遗骨,并韦氏之事上奏金熙宗时,却遭到了兀术等主战一派的阻挠,但最终在完颜宗磐的力主之下,主和派还是占据了上风,于是金熙宗同意了和议一事。
随着王伦于年底回到临安,将金国同意和议之事仔细禀报给高宗皇帝,这使得高宗皇帝喜出望外。但面对群臣,他却还是不得不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朕以梓宫及皇太后、渊圣皇帝未还,晓夜忧惧,未尝去心,若敌人能从朕所求,其余一切非所较也。”却不知他这一番卑躬屈膝,能否换来自己想像中的和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