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的谢表送到高宗皇帝面前后,他仔细看过后召来秦桧与之说道:“岳飞力主北伐,卿以为如何?”
秦桧开口道:“如今和议方成,岳飞便要兴兵北伐,此举置陛下于何地?莫非他要陛下背负背盟毁约的骂名么?”
高宗皇帝闻言不语,半晌才说道:“岳飞与韩世忠之忠心,朕是知道的,二人皆以收复失地,重返汴京为愿,故有此议。”
秦桧笑笑说道:“陛下仁厚,自然是以己度人,但如此艰难才有和议结果,正是百姓尽享太平之时,如何能轻易使动刀兵,重置江南百姓于水火之中?若依微臣看,领军者无不好战,战方有功,一旦天下太平,岂不是一身本事却无用武之地?故而思战。”
高宗皇帝听后微微点头,于是便命秦桧拟旨,断然回绝了岳飞的请求。
当诏谕来到鄂州后,岳飞心中愤懑,便如当日对王庶所言一般,上奏请辞开府仪同三司之职,高宗皇帝自然不允。岳飞连上四道奏章,皆被驳回,最终无奈受职。
同样在此时受封开府仪同三司的还有保平、静难军节度使、川陕宣抚副使吴玠,当朝廷封赏来到时,吴玠正身在熙州,其幕僚为其庆贺,谁料他却说道:“玠等不能宣国威灵,亦可愧矣,但当待罪称谢可也。”自此吴玠一蹶不振,越发沉溺于美色丹药之间,使得身体状况每日俱下。
而韩世忠则更为激进,他暗中组织一支军队,意欲在金使归国途中将之截杀,谁料这消息被人暗中报知朝廷,惹得高宗皇帝大怒,对其好一番训诫,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随着和议达成,接下来便是金国交割河南、陕西之地,按照各自的防区,岳飞、张俊、韩世忠应该向北推进,吴玠应该向东推进,但和议之时诸大将的种种表现令高宗皇帝极度不安,生恐众将借机再起战端。于是在秦桧的建议下,令前线大将所部固守辖区,新得土地只派少量人马前去接收。并说了一句冠冕堂皇的话道:“河南新复境土,所命守臣专在拊循遗民,劝课农桑,各使因其地以食,因其人以守,不可移东南之财力,虚内以事外也。”
而秦桧更是包藏祸心,想要借机撤武备,尽夺诸将兵权。但所幸在入对时,参知政事李光坚决反对,并对高宗皇帝说道:“戎狄狼子野心,和不可恃,备不可撤。”而高宗皇帝自己也对金人和议一事并无信心,害怕一旦去了诸将兵权,到时金军万一来攻,则自己只怕又要做一回丧家之犬,于是便拒绝了秦桧的提议。
与此同时,校书郎范如圭上奏道:“两京版图既入,则九庙八陵相望咫尺,而朝修之使未遣,何以仰慰神灵,下遂民志?”
一向把孝字摆在当头的高宗皇帝沉浸在和议已成的喜悦之中,一时间竟然将祖宗陵墓忘到了脑后。此时被范如圭提醒,立即做出一副凄然之情,安排人手前往祭陵。
身在鄂州的岳飞闻此消息,便有了一些想法,于是上奏道:“西京河南府系臣所管地,分自刘豫盗据以来,祖宗陵寝久失严奉,臣不胜。臣子区区之情,欲乞量带官兵,躬诣洒扫。”高宗皇帝不以为意,便命岳飞与皇室宗亲光山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判大宗正事赵士?及兵部侍郎张焘随行。
岳飞十分高兴,于是便再上疏道:“金人自靖康以来,以和款我者,十余年矣,不悟其奸,受祸至此。今复无事请和,此殆必有肘腋之虞,未能攻犯边境。又刘豫初废,藩篱空虚,故诡为此耳。名以地归我,然实寄之也,臣请量带轻骑,随二使祗谒陵寝,因以往观敌衅。”
岳飞的这番好意反而引起了高宗皇帝的极度不安,生恐岳飞不听号令,惹恼金人,于是立即下诏命令岳飞不须亲往,只许其选差将官一两员,部押壕寨人匠、军马,共一千人与二使共往。
岳飞接到诏谕,不禁为自己的画蛇添足之事悔之不已,但事已至此,却是无奈。于是当赵士?及张焘来到鄂州之时,岳飞十分热情地接待了二人,言谈之中说明自己心意。而二人听岳飞所言,又见岳家军军容,对岳飞更为佩服。此行岳飞虽然不能亲自前去,但还是不顾高宗皇帝诏谕,派了张宪保护二人前往。
当二使结束祭陵后复返临安,张焘向高宗皇帝上奏自己所见河南各地之惨状,而后说道:“金人之祸,上及山陵,虽殄灭之,未足以雪此耻,复此雠也。”
高宗皇帝闻言沉默,半晌后方问道:“诸陵寝如何?”
张焘心中鄙夷,不愿再作正面回答,只是答道:“万世不可忘此贼!”
此时高宗皇帝也明白了,想必帝陵早已被金人挖掘毁坏,但面对如此大恨,他却深感无力,只能沉默以对。
另一边,张宪回到鄂州,也将沿途所见一一具报给岳飞,当听到使者入西京之后,百姓夹道相迎,无不泣道:“不图今日复得为宋民,虽夕死无憾。”时,岳飞也不禁潸然泪下。
想到去年年末之时,自己数辞不许,最终高宗皇帝下诏安抚自己道:“曹操尝苦军食不足,羽林监颍川枣祗建置屯田,于是以任峻为典农中郎将,募百姓屯田于许下,得糓百万斛,郡国例置田官,数年之中,所在积粟仓廪皆满。诸葛亮与司马宣王对于渭南,每患粮不继,分兵屯田,为久驻之基,耕者杂于渭滨居民之间,而百姓安堵,军无私焉。羊祜都督荆州诸军事,率营兵出镇南夏,开设庠序,绥怀远近,甚得江汉之心,吴石城守,去襄阳七百余里,每为边害,以诡计令吴罢守,于是戍逻减半,分以垦田八百余顷,大获其利,祜之始至也,军无百日之粮,及至季年,有十年之积。”极力说明休兵屯田的好处。
而自己却是写跋文回复高宗皇帝,令其大为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