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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一章 坐镇东屏
    第四百零一章

    之后少年一家接连淹死,先是父亲,其后是他的姊妹,最终唯有他一人存活。

    而这鬼祸则像瘟疫爆发一般,并没有因为旺三爷母子及少年一家险些被灭门而绝止。

    叶二爷、村里其他人,都一一出事。

    出事的人家中先是有人掉进水中淹死,少年道:

    “初时是掉江河中、池塘里,后来则逐渐发展到家里水缸,更有甚至洗脸盆——”

    死去的人在当夜会‘回家’敲门,被敲门的人则必定会出事。

    就这样鬼祸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中,东屏村的人死了大半。

    叶二爷死后,村里人吓破了胆,大家自发组织为叶二爷办丧事,可之后死的人越来越多,幸存者自顾不暇,便无人管事。

    眼见村里死人越来越多,活人则逐渐减少,终于有人害怕了,携家带口的逃离东屏村。

    一部分人跑了,剩余下来的都是无处可去的老弱病残,被扔在了村中等死。

    “都到了这样的地步,怎么也该上报镇魔司。”

    武少春叹了口气,说道:

    “真没有钱了,先将人哄来此地——”

    “是。”

    范必死也出声:

    “没有多的钱,但大家可以凑少量的钱,只要当成诱饵,将镇魔司的人引来这个村子。”

    他的成长环境令他并没有多少是非观,说话、做事只求一己之利。

    此时见赵福生在商议鬼案,他便只从解决这桩案子的情况出发,完全忘了自己也是镇魔司的一份子。

    “一旦他们进了村子后,受厉鬼法则标记的概率就大了,到时办不办案可由不得他们,能不能走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一入鬼域,被困在里面,鬼域不破便无解。

    “……”

    丁大同听得冷汗涔涔,只觉得范必死这一招阴毒无比。

    凭心而论,若他治下的驭鬼者见钱眼开,受到这样的引诱,上当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

    胡容、陶立方等人满脸讶然的看了范必死一眼,随即对这个一直以来话都不多的年轻人心生防备,觉得这厮阴毒无比。

    少年闻言如遭雷击,大感懊悔,当即怔愣原地。

    半晌后,他恨得两只脚跟直跺地:

    “我、我们都没想到,早知道、早知道是这样的——”

    “反正都要死,有一线生机总要拼一拼。”范必死道。

    少年更是悔恨:

    “是,是该拼的,该报镇魔司。”

    ‘唉。’他叹了口气:

    “其实后来大家意识到问题严重,也上报了镇里。”

    照规则,镇上应该再报县中,可三月时县里来过人催税,当时东屏村无钱缴纳税收,曾得罪过官府。

    官府便认为这是东屏村自招罪孽,活该承受。

    府衙的人将他们打了出来,村子从此自生自灭。

    死的人多了之后,再蠢的人也知道观察一些鬼案发生的规则。

    这一次的鬼案是人传人的死。

    事发前厉鬼敲门,之后被敲门的人家会有成员陆续被溺毙,死后再厉鬼复苏回来敲门。

    而且鬼案发生之夜必定下雨,直至第二天天明。

    时间一长,东屏村的人就意识到鬼案的发生兴许是与这持续下了将近一个月有余的雨水有关。

    大家认为雨水不祥,便商议着放弃原本的屋子,找离得近的房子居住。

    幸存者彼此抱团,趁着天晴的时间,又凑了稻草等物,在庄内搭棚盖顶。

    好在村中原本人多,鬼祸后大家死的死、逃的逃。

    重要的锅碗瓢盆倒是被一部分人拿走了——被灭门的人家中剩余的家什也被幸存者瓜分得一干二净。

    而那些带不走的柴禾、杂物则被留下来,正好用来搭建庄子。

    留给大家的时间并不多。

    村里人意识到雨停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死的人越来越多,且死法千奇百怪。

    大家危机感下爆发出空前的团结,兼之村里稻草不少,大家齐心协力,很快将这样一个古怪的庄子建成。

    众人搬进新房之中居住,夜里仍会有敲门声,庄里还是会有人死。

    到了后期,不少村民已成惊弓之鸟,平时尽量不出庄子,靠余粮艰难度日。

    但就这样也仍会有人死。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但事实上活人也离不开水。

    之后庄中有人喝水离奇被溺,众人才意识到这次的鬼祸不仅仅是下雨导致——可能有水的地方便会有鬼。

    所以才有了赵福生等人进庄前看到的紧闭的大门,地上铺满的柴灰,这些都是为了防水的。

    村民们困守庄中,如果赵福生等人不来,困在这里的人迟早会死绝。

    这世道本来就贫穷,大家生活不易,鬼祸发生前,东屏村的人都很穷,鬼案发生后,大家困守村中,坐吃山空,也是一天天数着日子过的。

    ……

    少年将前因后果说完,庄内沉默了半晌,突然有人轻轻的抽泣了一声。

    这一声哭泣像是一个信号,初时只是一人哭,不久所有人都跟着默默的流泪。

    “我们也上税的,都交了,人头税、徭役、地税、镇魔司——”

    有人小声的哀诉:

    “全都交了,实在交不起了,大人们给条活路吧。”

    “给条活路吧——”

    他们没法反抗。

    普通人的力量在厉鬼面前不堪一击,只能绝望等死。

    少年也跟着流了一会儿泪,末了擦了擦眼睛,脸上的尘垢被擦去大半,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

    他偷偷看着赵福生:

    “大人说是镇魔司的人,是来解决我们村子的鬼祸吗?”

    他这话音一落,剩余的其他人当即屏息凝神,深怕错过了赵福生的回话。

    “是。”

    赵福生点了点头:

    “我们会在这里留两天时间,看能不能解决这桩鬼祸。”

    “那太好了!”

    少年欢呼了一声,接着道:

    “大人们一来,我们就有救了,有救了!可惜我爹娘他们出事得早,不然——”他想起伤心事,又要流泪。

    其他人则欣喜若狂,又有些不知所措。

    少年年纪虽小,但却颇有成算,难过了一阵后,见其他人只知道哭和笑,便打起精神道:

    “寿叔,大人们来办鬼案,我们、我们总不能这样招呼大人,不如大家回家取些东西,有米粮的取米粮,有干菜的取干菜,让大人们吃顿饱饭才好办事。”

    其他人一听这话,笑意一滞,又露出依依不舍的样子。

    少年一见此景,怒道:

    “命都要没了,还在意这些身外物?”他深怕赵福生等人不快,偷偷看了他们一眼,又恨铁不成钢一般看着村里人:

    “……到时、到时,案子没办完,大家等着一起死!”

    他这样一威胁,其他人终于怕了,都三三两两的起身,打算回屋去凑东西。

    “只是吃些干粮,不敢烧火打水——”

    有人怯生生的说了一句,少年听到此处,也觉得有些为难,看向赵福生。

    赵福生看了武少春一眼,喊了一声:

    “少春,去帮忙。”

    武少春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当即起身往庄子的正中行去,少年不明就里,看了赵福生一眼,忐忑的跟在了武少春身后。

    见他走到庄子的正中,挑了一块空地,便随即施展厉鬼的力量。

    当下白雾缭绕,一股阴冷的烟火气凭空升起。

    庄外寒风凛冽,吹进庄中,这雾气冉冉散去,少年便见到那空地处不知何时多了个简陋的灶台。

    “咦,这是——”

    少年吃了一惊。

    这变戏法般的一幕令得他既是好奇又有些害怕,不由看了武少春好几眼。

    那灶台冷清,灶前有一条挖空的石槽,内里没有置香灰。

    灶上架了两口大锅,锅上盖了盖子。

    这灶出现得邪门,又透出一种令人心惊肉跳的怪异之感。

    少年正诧异之时,却见武少春弯腰往那灶口一吹——‘呼!’

    那少年见此情景,一时忘了害怕,倒是有些想笑:

    “这位哥哥,灶里没柴呢,我去替你抱些——”

    他话音未落,便见那空灶之中受了武少春这样一吹,‘轰’的有火光亮起。

    先前还冷锅冷灶,刹时之间火烧得很旺。

    炊烟升起,大锅内立时沸腾。

    ‘嘶!’这怪异的一幕立时令得少年后颈汗毛倒立,嘴里发出倒吸凉气之声,‘噔噔’后退了数步。

    一退之后,他随即反应过来:

    “水!水!有水!”

    喊声一落,赵福生等人便罢,东屏村所有村民面色大变,不少人疾奔过来,想将灶上的火扑熄。

    就在这时,外头阴风再次大作,吹裹着雨水‘扑漱漱’的四处乱溅。

    天色再度阴沉,漆黑的旋风再一次形成。

    ‘嗒嗒嗒。’

    雨声中,黑色的旋风往庄子大门方向再度卷来,风声里夹杂着行走时踩水的脚步声。

    赵福生这一回有了经验,目光盯向了地面。

    便见地上留下了一个个的水洼印,那脚印行至门前,已经越发清晰。

    雨水逐渐将踩出的脚印盈满,接着一个鬼影在众人面前成形。

    厉鬼走至距离门前丈许距离,门上的门神鬼印再次被厉鬼煞气激活,血光之中,二鬼神再次出现,将这还未来得及敲门的鬼物分解。

    赵福生的识海内响起熟悉的提示:

    恭喜宿主成功解决东屏村鬼祸,奖励功德值500。

    熟悉的提示音再度响起,赵福生又惊又喜。

    她本以为自己花两千功德值为东屏村打下鬼印纯粹是亏本的买卖,却没料到这接二连三的时间内,东屏村竟然给了自己如此大一个惊喜。

    “你们村——到底有多少鬼?”

    她喃喃的说完,一时又后悔自己先前只说留两天时间。

    东屏村对她来说简直像是个神仙福地,如果按照此时厉鬼出现的频率,鬼物源源不绝的出现,不消一个时辰,她打印时消耗的2000功德值便能完全赚回——甚至还能多赚一些。

    “我、我们也不知道——”

    一听赵福生这话,东屏村的村民顿时慌了,面面相觑之后俱都摇了摇头。

    “算了,反正还要再留两天,这里到底有多少鬼自然能探个究竟。”赵福生说完,其余众人便应了一声。

    武少春召唤出来的灶燃起鬼火,锅内烟雾沸腾。

    这些烟雾升起之后化为千丝万缕的烟火气息,飞向每一个在武少春视线内的东屏村村民。

    烟火气变成一条条细白的鬼线,缠住少年的手腕,化为一条淡淡的鬼印烙在他手腕上。

    少年又慌又怕,不知所措的举着手看向武少春。

    武少春道:

    “这是我请出的灶、灶——”

    “神,”赵福生截断他的话,替他说了下去:

    “这是少春召唤出来的灶神,有灶神的地方可以庇护村民,受到灶神庇护的人会有这样一个印子。”

    她指了指少年腕间的印记,解释着:

    “只要这道印子不散,你们再遇厉鬼时,便可以截挡一二,不至于立即出事。”

    众人听明白她话中之意,不由大喜。

    少年倒头就拜:

    “原来是灶神爷,多谢灶神爷庇佑,若是我们村子真能度过这一劫,将来定会上香烧纸还愿,拜谢灶神爷保佑——”

    他一说完,又想到自己似是忽略了什么,转头看向大门,又看向赵福生:

    “还有门神爷,多谢门神保佑,多谢大人保佑。”

    “多谢门神、灶神。”

    得知情况的村民们纷纷拜倒,一时哭声震天。

    赵福生识海内不停响起门神的香火值增加,信徒的数量也在增加。

    她对灶鬼的情况不清楚,但武少春受了这一跪拜后,昨夜因为大战纸人张而惨白的脸色瞬间缓和了许多,显然拥有了信徒的跪拜后对他也大有助益。

    ……

    村民们又是叩头又是感恩,哭了好半晌才一一散去。

    门神已经展露过三次神威,将祸害了东屏村三回的厉鬼阻挡在外,庄子中的人对镇魔司一行格外感激。

    这样一来,大家再取食物时便不是先前依依不舍,而是大方了许多,许多人的脸上不再是愁苦、绝望,甚至隐隐多了几分笑意。

    众人说笑声中,丁大同凑到赵福生身边:

    “大人准备在此地留两天吗?”

    “那是自然,我们家大人几时说话不算话的?”

    张传世深知赵福生为人,听到此处便接了句嘴。

    “那我让姜英、胡容替大人收拾一间干净的屋子。”丁大同说完,看着赵福生点头应允,这才领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