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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九章 鬼祸之源
    第四百三十九章

    如果周大柱的叔爷是死于厉鬼之手,周家其他人在他临终前陪伴在他左右却未受标记,证明鬼物杀人的法则并非是按照被标记者接触来进行传递的。

    赵福生也问过周大柱后续家里人有没有相同症状,被他否决了——也就是说,这桩鬼祸的杀人法则不在于接触死者。

    这一点是很肯定的,毕竟当年近距离接触过周大柱叔爷的杏林苑杨开泰一直活着。

    问题的根源如果不在被被厉鬼法则杀死的受害者本身,那就是有其他法则标记源了。

    周大柱说,他叔爷在世时,在吴家守屋——在当值期间,提及吴家发生过厉鬼复苏事件,且他亲眼目睹,事后被吓得不轻,这才告老离职,事后被厉鬼杀死。

    吴家发生的事,可能才是导致周大柱的叔爷真正死亡的原因。

    如此一来,就证明鬼祸的传染源是在吴家之中。

    想到这里,赵福生问:“吴家这些年可有发生过鬼脸疮死人事件?”

    她这话一问完,其他人不由面面相觑,接着众差役俱都笑道:“这我们如何知道呢?”

    周大柱也道:“我们只是下等差役,吴家那是什么样的门户,他们家中发生的事,我们又怎么清楚——”

    “怎么不清楚?”赵福生摇了摇头:“你们进不了吴家门,不知吴家内里详情也就算了,可旁敲侧击的事也能窥探一二。”

    她看着周大柱:“你叔爷生疮害病这么严重,也知道想方设法要请大夫。”

    吴家有没有人长鬼脸疮,只需要留意他们有没有请杏林苑的人上门诊治,一看便清楚。

    且鬼脸疮大概率是与厉鬼有关,只是周大柱等人对鬼的认知不足,误以为是疮疾。

    但凡涉及到鬼,如果没有将厉鬼驱赶,人必死无疑。

    如果鬼祸根源在于吴家,那吴家定会有人死亡,人死了,难免就要出殡下葬。

    瞒是瞒不住人的。

    之所以这会儿赵福生问起来周大柱等人一问三不知,纯粹是这些人日常生活过得稀里糊涂,懒得去思考前因后果。

    再加上吴家有钱有权,这些人害怕,便装聋作哑,像是个睁眼瞎似的。

    赵福生这话一说完,一旁刘义真眼里稍稍露出惊恐。

    他自认为性情谨慎,但这样一说来,他过得也是稀里糊涂,平时恐怕满身都是破绽,一些生活习惯及性格说不定早被赵福生摸清楚。

    “难怪我总觉得不对头,平日好像有谁在偷窥我——”他惊讶道。

    范必死挠了挠后颈,也跟着点头。

    “……”

    赵福生一脸无语的看着他们。

    这几人聪明倒是聪明,可惜都还没聪明到家。

    知道有防范是好事,但是防范的对象却错了。

    她目光从一旁的蒯满周身上扫过,小孩对周围的事好像并不感兴趣,拿手指在桌面胡乱的画,不知在画什么。

    “总而言之,从一些细微习惯,也能猜出吴家发生的事。”

    她话音一落,钱老爷立即便问:“你到底是谁?”

    正如赵福生所说,乡下人大多愚昧糊涂,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很少这样通过蛛丝马迹去观察一些事,提前预知危机。

    赵福生言谈举止实在不像是黄蟆镇的人,钱老爷此时已经生疑:“你不像是黄蟆镇的人。”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黄蟆镇的人,我只是途经黄蟆镇,借钱发车赶路,路途听他提起有你这么一位亲戚。”

    赵福生笑着应了一声。

    钱老爷脸色青白交错:“你们——”

    赵福生此时却没功夫与他东拉西扯,而是以眼神打断了钱老爷的话,再问周大等人:“我刚刚说的那些,吴家发生过没有?”

    “没有。”周大摇头:“没听过吴家寻杏林苑的大夫治鬼脸疮——”说完,又道:

    “但他们家倒真的死人,每隔几年,总会消失一两个女子。”

    周大说了半天,终于点到了正题。

    “有女子消失?”赵福生问。

    周大有些害怕。

    他一时嘴快失言,说出了隐秘,心中格外不安,听赵福生问话时,懊悔不已:“瞧我这张嘴,真是没个把门的。”

    “你好好说一说吴家女子消失的事。”赵福生道:“稍后我定有重赏。”

    周大心中一动,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落到了蒯满周的身上。

    小孩的脖子、双手各戴了金项圈,他眼中露出贪婪之色。

    “此话当真?”他问。

    赵福生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冷笑两声:“你说就是。”

    这态度落在周大眼中,却似是意味着她已经答应了。

    看在钱的份上,周大精神一振:“其实是不是消失咱也说不清楚,但是吴家的老爷每隔一两年都要纳妾的,很是邪门。”

    他一说完,常三、常四就有些害怕。

    周大道:“像常家这样送女儿入吴家的,每年都有许多人。”

    他顿了顿:“但只见送进去的,却没见过抬出来的。”

    吴家纳妾已经是金县人尽皆知的事,背地里不少人都吐槽这吴老爷好色如命。

    话虽这样说,明面上却不敢有人非议,深恐引来灾祸。

    “确定是每年都纳?”赵福生看了孟婆一眼,有些怪异道:“如果是每年,吴家搬来都二十多年时间了,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确定。”周大点头,接着看向同僚们:“这是金县人尽皆知的事。”大家背地里不耻,可谁家如果养了女儿,又走投无路,第一个反应还是要将女儿卖去吴家。

    他说到此处,刘三爷也点了点头:

    “我们那也听说了,所以才将两个妮子送来,哪知、哪知,哎呀!”

    他懊悔的拍了拍大腿。

    既然县里、村中都这样说,事情应当是八九不离十了。

    “这些吴老爷纳入府的小妾还活着吗?”赵福生又生出疑惑。

    周大下意识的道:“那自然是活着,难不成还死了——”他咧了嘴正要笑,随即笑意僵在了脸上,眼中露出惊恐神色,看向其他人:“还活着吗?”

    “活着吧——”其他人说道。

    只是说完后,这些人脸上又露出迟疑:“但是从没见吴家有这些妾室出门——”

    “也没见有商铺送过胭脂水粉——”女人多了,布匹、钗饰那都是要采买的东西,吴家也不是小户人家,却从没见购买过这些物品。

    “也有可能是小气。”有人幽幽的接了句嘴。

    ……

    目前看来,吴家确实有问题。

    范必死说道:“吴家这么怪异,会不会是闹鬼了?”

    他话音一落,差役们的讨论声戛然而止。

    半晌后,有人摇头:“不可能。”

    范无救与哥哥感情好,听到哥哥讲的话被人否定,心中十分不快:“有什么不可能的?这世道,什么都有可能。”

    “哪都能闹鬼,吴家不可能。”周大有些怵他,但仍壮着胆子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

    范无救就道:“你这老小子不老实,嘴里没一句真的,你先前自己都说,吴家闹过鬼,你叔爷亲眼目睹,后面告老回家,不久长鬼疮死了。”

    “二十多年前是有可能——”

    他这话一下将范无救激怒了。

    范无救又想打他:“二十年前有可能,怎么现在就不行了?鬼杀人还分时间吗?”

    周大被他吓得接连后退,连忙就道:“鬼杀人不分时间,实在是因为吴家有保护神啊。”他躲了几步,仍不放心,因与赵福生说过几句话,便鬼使神差的绕到了赵福生的身旁,探出脑袋和范无救说道:

    “先前不是和你们说到了金县镇魔司的大人吗?这位汤大人至今仍维持着和吴家人良好的关系,这又不是我吹的。”他道:

    “金县谁不知道,汤大人每天都会定时前往吴家,坐上大半天时间,傍晚才会回自己的府邸。”

    说完,再补了一句:“每日都是如此,没有一天例外的。”

    这话令得镇魔司等人吃了一惊。

    金县镇魔司的汤祖望二十多年没死已经是个奇迹,如今还每天去吴家坐上大半天时间才更是匪夷所思。

    “???”丁大同满脸问号,看向胡容、姜英等人,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这汤祖望是不是有病?”

    “……”

    陶立方也觉得金县的这个镇魔司令司有病。

    周大目光落到蒯满周手上的镯子上,想了想又道:“咱们县里其实私下也有个猜测——”

    他说完,其他人顿时惊慌道:“周老大,你真是不要命了,这样的话也敢说。”

    “有话放心的说就是,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赵福生承诺。

    她这话落入周大的耳中,自动转换成:只要他肯说,想要什么财物她都答应。

    周在心中一喜,说道:“这话旁人我是不说的,既然小姐问了,我就直说了,金县有人传闻,这吴家纳的小妾,名义上是吴老爷的,实际——”

    他撇了下嘴,伸出右手,四指包握,独留食指,绕着自己的脑袋转了一圈儿:“那吴老爷头上戴了顶特殊的帽子。”

    这下众人都明白了。

    除了赵福生、孟婆和年纪还小的蒯满周之外,镇魔司及卢育和一家等人脸上情不自禁的浮现出同情之色。

    “大家都说,这些小妾,可能是给汤大人纳的,只是借吴家的名。”

    “竟然有这样的事——”赵福生眼里露出警惕之色。

    上阳郡自几十年前以来,一直有’初夜权’的习俗。

    一开始的时候县里人格外愤怒,但几十年的时间过去,大家再提及此事时,竟都习以为常。

    除了外来人听着格外不适应外,县府本地人则是并没有露出怪异神情。

    但吴家的事恐怕没这么简单。

    无论是汤祖望活了多年不死,还是他二十几年如一日的跟吴家保持良好关系,亦或是吴家频频纳妾,却不见女人,都是疑点重重。

    金县有鬼脸疮,县里人将其当成要人命的瘟疫,没有将其当成鬼祸,继而产生恐慌——这证明这一场鬼祸爆发的方式是隐秘而危险的,并没有像一般厉鬼大范围的展开杀戮。

    赵福生想了想:

    “我们稍后要去吴家探个究竟。”众人吃了一惊。

    钱老爷慌乱之下从座位上站起了身来,一时之间嘴唇嗫嗫,像是想要骂人,又不知从何骂起。

    “什么?去吴家?你们不要命了?”

    周大惊道。

    “你说汤祖望每日定时去吴家,他去吴家一般在哪个时辰?”赵福生不答反问。

    这话问得众差役面面相觑。

    关系厉害都已经说清楚了,赵福生言中之意竟似是还要去。

    周大不知所措的看向钱老爷,钱老爷脸色铁青。

    他这一生也算体面。

    祖上早年入赘官家,从此使得子孙后代有了官身,摇身一变也成为了人上人。

    文兴县尚存时,他日子过得不错,又善钻营,也积累了不菲家资。

    在文兴县出事后,钱老爷机警,意识到了不对劲儿,早早想法逃离县城,落户上阳郡。

    如今在上阳郡混得是风声水起,时常借着职务之便,还能攒下不少家底。

    哪知这一次回金县办案,竟会遇上赵福生这么一个人。

    他难得生出一回好心,花了钱办事,最终却办成这个样子。

    钱老爷有些惆怅。

    “你和她说。”他破罐子破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能管得了谁?这辈子就不是当好人的命!”他骂骂咧咧:“钱也花了,就这样子。”

    他自郡县来,但在金县暂住的这段时间和差役们关系维持得不错,并没有摆高高在上的架子,有时吃东西也不大讲究,开玩笑荤的素的他也能说,在差役之中是结下了良好人缘的。

    这会儿众人也是第一次见他发火,一时有些畏惧。

    赵福生笑眯眯的道:“钱老爷说了,让你说就是。周大战战兢兢,说道:“一般是在晌午前(约十一点多),反正镇魔司的杂役说汤大人这会儿不在司府衙门内。”

    他看了一下外头天色:“这会儿的时间差不多,汤大人就是不在吴家,也离开了镇魔司,想必再过不久,就能出现在吴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