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矮胖员外不是别人,正是被晁荣请上山的郑毅郑老虎。
作为山阴采石场的场主,郑毅经营采石场多年,能被安上一个“郑老虎”的诨名,他的手段可想而知。
平日里接触的,也都是像虎嘴山晁荣一般的匪类。
所以他太了解,晁荣这些人,平日里都是什么样的性格了!
那都是天王老子来了,都得骂上几句的泼皮亡命徒!
他什么时候见过,晁荣如此谄媚的模样?
再联想上山前,晁荣对他说的那些话,还有大当家刘洪等人的死因,郑老虎再看谢余的眼神,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紧张。
今天这场宴……不好吃啊!
晁荣把马牵到了郑老虎的面前,真可谓是给足了谢余面子。
谢余翻身下马,而他身后的五十人,也都整齐划一地跳下马背。
光是这令行禁止的一番姿态,就让郑老虎心生强烈的压迫感。
“这位……就是晁当家口中的谢先生吧?哈哈,幸会,幸会!”
郑老虎主动开口,这姿态也有服软的意思。
谢余笑着点了点头:“好说,好说!”
接着谢余又看向旁边的晁荣:“晁当家的,换个地方说话吧?”
“是!谢先生这边请!”
晁荣引着众人,来到了议事厅。
能看得出来,为了表示对谢余的重视,这议事厅还被晁荣特地的布置整理了一番。
进入其中,谢余又和郑老虎客套一番,最后双方落座。
“谢先生,前两日晁当家的找到我,说谢先生有事相邀。当时听闻这个消息,我颇有些忐忑……毕竟前些天我同白石寨闹了点误会……”
郑老虎一开口,就试探起谢余的反应。
谢余伸手制止了郑老虎的话:“郑员外,以前的事就不提了!这次找郑员外,就是想和郑员外谈笔生意!”
“谈生意?”郑老虎一听到谈生意,下意识地摆出了一副商人的姿态,“我做的行当,好像和谢先生之间没有交集吧?咱们能有什么生意可谈?”
旁边晁荣一看郑老虎的样子,顿时一拍桌子,怒气冲冲道:“老郑,好好说话,别夹着屁眼子,扯那老公鸡嗓子!”
郑老虎顿时扭了扭身子,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
谢余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郑员外不是开了个采石场吗?我想从郑员外这里买点石炭!”
“原来谢先生想买石炭啊!”郑老虎露出恍然的表情,“哎呀,不知谢先生要石炭干什么?生火取暖吗?你们山上应该不缺木柴吧?”
“如果只是为了取暖用,那也用不了多少。谢先生也不用提买的事儿了。几千斤的石炭,我送给谢先生便是了。”
谢余冷笑起来:这郑老虎……倒是挺大方的!
谢余打听过了,现在大雍朝石炭的价格,是百斤一百三十文,一千斤也才一两三钱银子!
几千斤石炭,听起来好大的人情,算成钱才几两银子罢了!
几两银子的东西,当人情送给自己?这郑老虎是在打发要饭的吗?
晁荣一看谢余那表情,顿时心里一紧。
他二话不说,直接起身冲到了郑毅面前,接着甩开两手,啪啪啪几个耳光抽了下去。
郑毅瞬间被抽懵了!
“妈的,姓郑的,你当老子刚刚的话是放屁吗?谢先生找你谈生意,是看得起你,你特么不会好好说话还是怎么着?”
“你要是不会说话,这舌头干脆绞了,老子做个辣炒下酒吃!”
一边说,晁荣一边抽出一把小刀子,作势要往郑毅的嘴巴里塞。
郑毅吓得脸色惨白,赶紧讨饶:“不敢,不敢……我怎敢对谢先生不敬?我……我刚才真的是诚心要送的……”
谢余开口阻止了晁荣:“晁当家的,别动怒!谈生意嘛,本来就是这样。郑员外,如果只是为了几千斤石炭,我也犯不着开这个口。”
“我想先要十万斤!”
一听说谢余要十万斤,郑毅的表情也变了。
“谢先生,不是我不愿意卖给您。实在是……现在采石场弄不出来这么多的货啊!”
说到这里,郑毅看谢余的眼神,突然充满了幽怨。
谢余百般不解:“为什么?”
郑毅低着头,瓮声道:“人不够了……”
谢余这才恍然。
闹了半天,事儿还出在自己身上了。
他把郑老虎采石场的工人给拐到了白石寨,才导致郑老虎的采石场缺人。
“我这手上还有几个买契,是京城那边的。要两百万斤石炭。前些日子我的工人突然都不来了,眼瞅着我这边没法按时交货,才想出了那么个昏招……”
这事儿能怪郑老虎吗?
因为谢余挖墙脚,导致郑老虎完不成订单。
人家损失了客户、损失了金钱,肯定要想办法报复!
所以从郑老虎的角度来说,他没错!
但让谢余承认错误,那就更不可能了。
于是谢余忽视了郑老虎的哀怨眼神,一脸淡定地说道:“如果我能帮你解决人工的问题……”
郑老虎顿时眼睛一亮:“谢先生是准备让那些人回来吗?”
“不!”谢余摇了摇头,“那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不可能让他们再回去的。我准备给你另外找一些人。不过……这些人可能有些难管!你可能压得住这些人?”
郑老虎一听,顿时笑了起来:“哈哈,别的不敢说,但要说进了我采石场的人,我还压不住,那就成笑话了!任他是绿林豪强,还是江洋大盗,只要进了我采石场,一身精骨我也能给他炼出三两油来!”
谢余斜眼看着郑老虎在那吹牛。
你真这么牛,还会被我白石寨抢走这么多人?
晁荣倒是笑了笑,替郑老虎说了句话:“谢先生,老郑这话……倒也不是吹牛!”
“之前被您带走的那些人,不过是老郑采石场里的短工。他们都是附近村子里的人。有家有口的。平日里按天上工。那些进了采石场的长工,您是一个都带不走的!”
晁荣解释了一番,谢余才明白,这郑老虎到底有多黑了。
这家伙招人,什么空头支票都敢许!
什么一天工钱六十文,每月休沐四日,每日上工时间只有三个时辰,包吃住,还有员工工作服,夏有单衣冬有棉……
但实际情况呢?
工钱一天六十文不错,但饭钱一顿五十文!一日两餐就是一百文!
干一天,倒欠他四十文!
月底结算工钱,还得给他银子!你不想干了?可以!把钱还了走人!
而这还的可不光是那一两多银子!
那只是本钱,一个月,按日息算,什么驴打滚、羊羔息……最后一两银子能给你整出十两来!
你要是敢和他理论,那直接就是看场子的打手们招呼!
打伤不怕,他给你治!
治好了把汤药费算一算,你还得继续在那干……
正所谓:一入石门深似海,从此自由是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