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文书,从甫城县衙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向京师传递。
不过四日的时间,文书就传到了宫中。
看着上边封的火漆样式,宦官不敢怠慢,连忙带着信使去见永昭帝周祁。
此时周祁正在慈宁宫给孙太后请安。
见皇帝有事要处理,孙太后本想回避,周祁连忙表示不用。
他这个皇位坐了还不到半年,朝堂中尚未培植太多心腹。
所以这皇位能不能坐稳,还得看孙太后的态度。
当着孙太后的面拆开火漆,把里边的文书抽出来扫了一眼,周祁有些诧异地说道:“谋反?甫城子?”
孙太后本不想管闲事。但听到“甫城”二字时,孙太后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挑。
“甫城?那不是申儿住的地方吗?谁要谋反了?吾可要先把申儿接回来才行!免得被一些宵小牵连了!”
周祁连忙将那文书双手呈递给孙太后。
“甫城子?这不是于尚书的侄婿吗?他怎么想着谋反了?嗯……”孙太后看着信中内容,嘴角挂着几分哂笑,“不过是说了句让人有田种,不交租罢了,当得什么紧?自古奇思妙想的人多了,难不成提个新奇的想法,就要被扣个蓄意谋反的帽子?”
“再说了,那封地是他的,他收不收租是他自家的事!旁人何须置喙?倘若吾见下人心喜,免他家人徭役,难道也要被人扣个谋反的帽子不成?”
说罢,孙太后将那封文书随手放在了旁边的矮桌上。
周祁瞬间就明白孙太后的意思了。
刚刚孙太后话里话外,都是在帮甫城子开脱。而且那封文书看完之后,按道理是应该还给周祁的。
但她漫不经心地将那文书放在手边,就是要将那文书扣下。
于是周祁笑了笑,只当没见过这封文书。
再与孙太后寒暄一会儿,周祁便告辞离开。
而走的时候,他也未再多看那文书一眼。
出了慈宁宫,周祁招来了身边宦侍,然后在宦侍耳边吩咐了几句。
宦侍点了点头,便匆匆离宫。
孙太后在周祁离开后,又将那文书拿起,反复看了几遍。最后她唤来内侍,让他将于骞请来。
于骞一头雾水的来到了慈宁宫。
见到孙太后,一番见礼后,孙太后将那封文书递给了于骞。
于骞看完文书,也是一脸凝重的表情。
他隐约猜到了孙太后叫他来的意思了。
“谢余这孩子不错。申儿去那甫城不过三个月,就遭遇两次‘变故’。要不是谢余出手,我那孙儿怕是已经没了。本来珍儿这丫头来信称赞谢余时,我还以为有夸大嫌疑,但后来张卫差人回来汇报此事时,我才确定珍儿信中所言不假!”
“谢余当得上一个‘有勇有谋’!”
于骞连忙说道:“太后过奖了!谢余不过是运气比旁人好些罢了……”
“只是运气好些吗?”孙太后似笑非笑。
于骞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孙太后才叹了一口气:“记得几月前,于大人承诺过,要保吾儿性命。京师一战,吾儿确实不曾出事。可他如今在那瓦剌人手中,不得回返!这又和那天人永别有何不同?”
“前些日子,朝堂上还有要迎前帝回朝的声音。但最近这事似乎无人再提了!难道吾儿以后,真的与吾再无相见之日了吗?”
说到这里,孙太后泫然欲泣。
于骞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儿,眼见孙太后还没有要停的意思,于骞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拱手道:“太后保重身体!此事……交给臣去处理便是。”
……
沐云阁的生意,仍旧一路走高。
这段时间,被沐云阁挖过来的花魁又多了两位。
而被沐云阁挤兑的,翠红楼、戏花楼几家青楼的生意,可谓是日益惨淡。
找后台何光耀,好像这位大腿也不怎么管这事儿了。
再加上这几日,何光耀的弟弟何振凯委实烦人,一直打着何光耀的名号,摊派高价酒水让她们销,几位青楼掌柜终于忍不住了。
“我们这天天的,连个客人都没有。何掌柜就别再鹭鸶腿上劈精肉了!你有本事,让那沐云阁的人,帮你销酒啊!”
沐云阁?
何振凯终于想起,自己之所以被坑得这么惨,还有宋晖风在其中推波助澜!
听大哥说,那沐云阁就是宋晖风与谢余共同攒的买卖。
既然你们不让我好过,那你们也甭想好!
于是何振凯叫来了几个身材壮实的伙计,让他们伪装成地痞青皮!
“你们就去那沐云阁,给我狠狠的折腾一番!伤了人不怕,只要不被人抓住就行!事成之后,老爷我重重有赏!”
听说有赏钱,那几个伙计自然满口子答应。
本以为自己此举能够好好恶心恶心宋晖风和谢余,同时给沐云阁带来点麻烦。
结果……不过半日,何振凯就收到了那几个下人的死讯!
赶到现场一看,何振凯腿都软了!
上一刻还活蹦乱跳的伙计,此时全都躺在了地上,身下的血迹,已经流了一地!
沐云阁此时确实是关门了。
但是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
看着现场已经检查完尸首的仵作,再看看站在旁边、冷着脸的大哥,何振凯忍不住张了张嘴:“大……大人,您可要为小人做主啊!”
“哦?”旁边一个男子冷笑起来,“不知这位是……”
“何振凯,甫城何记酒坊的掌柜!”何光耀和那人说话的时候,脸上挤出了几分笑容。
“原来是何掌柜啊?不知这何掌柜与何大人是何关系啊?”那人似笑非笑地问道。
何振凯还没说话呢,何光耀连忙说道:“这是舍弟!”
何振凯不明白,自己大哥为什么要对此人如此客气。
而那人问清楚何振凯与何光耀的关系后,也冷声说道:“既然是何大人的弟弟,那何大人就更不能徇私了!你这弟弟,可得好好查一查才行了,看看他与此事,可有关系!”
“是是是!张统领说得没错。”何光耀此时也不辩解,只是赔笑。
“行了,我相信何大人一定会秉公执法。我与兄弟们也谈完事,该回去了,回头何大人问出什么结果,知会一声便好。告辞了!”
那人说罢,冲着何光耀拱了拱手,便带着几人离开了沐云阁。
何光耀让人将尸体收殓,带着何振凯回到了县衙。
刚一进衙门,何光耀的脸上瞬间阴云密布:“你这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