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华当年尚未发迹的时候,还只是山西一个老实巴交的小农民。
不过族中一个亲戚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世面。每每回乡,总能引来一片羡慕的眼神。
当时娶不上媳妇儿的于华就想着让这位亲戚带一带他。
后来跟着这位亲戚到外边的世界逛了一圈后,于华才发现,做生意并不如他想的那么简单!
许多时候,没有关系、没有背景,你生意做得再大,在别人眼中,也不过是一块肥肉罢了。
于是于华回乡后,翻遍了族谱,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丝能和当时兵部右侍郎于骞有关联的内容。
之后于华带着族谱,跑去于骞家门口守了几个月,终于得见这位大人物。
从那以后,于华得到了于骞的照顾,有了靠山,开始发迹!
正是因为如此,于华才明白,朝中有人是一件多重要的事情!
如今谢余带着女儿在甫城那边定居,虽说于骞对谢余有诸多照顾。但这也是建立在亲情的关系上的。
而这并不牢靠的亲情关系靠谁来维系?
自然是于华了!
倘若他也离开了于骞的宗族,那不需要太长时间,只消于骞回来两趟,见不到于华,这两方之间的情谊就会断了!
“您以前在山西的时候,不也没怎么往这边来吗?”
谢余提出了质疑。
“不一样的!那时候你大伯以兵部右侍郎的身份,巡抚山西、河南两地。他有段时间,更是常驻大同府。当时我与你大伯几乎三天两头见面。”
“现如今,他贵为兵部尚书,更是内阁重臣,已经没法再常往山西、河南两地跑了。我又不能专门跑到京城守着他,那样就太过谄媚了!”
“所以守在这里,便是最好的选择!君子之泽,世远则疏!你大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找来的靠山。倘若我随你们去了甫城,那这靠山以后一旦没了,就没那么好找了!”
于华的顾虑,果然像谢余想的那样。
谢余摇了摇头道:“岳父大人,您说的没错。不过有些事,只是您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大伯和您的交情怎样,我且不论。”
“但就凭你们现如今的身份地位差异,您觉得……靠着您在这花几千两、几万两银子给他族人的这点小恩小惠来维系,真能维系得住?”
于华眉头拧了拧,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道:“做总比……不做强吧!”
“是啊。做比不做得强。但前提是这些拿了您银子的人,真的会念您的好。倘若您把银子撒给一群白眼狼,到时候一旦喂不饱这些家伙,他们反噬起来,可是会要人命的!”
谢余继续说道:“再说到大伯那边。我承认他对我们照顾有加。但您不知道的是,他在朝堂上,与皇帝、与太皇太后之间的博弈,我也帮他出力不少。”
“我说这话可能有点自负了,但事实是……倘若我没有利用的价值,您觉得他会扶我上位吗?”
“他想让我快速上位,其实也是希望能在朝堂中,有一个助力罢了。”
“所以我说,您在这里每日里大把银子花着,维系的却并不是人情。只是一种自我感动的一厢情愿罢了。”
于华被谢余说得有点难堪。
但仔细想想,他又没办法反驳谢余的话。
犹豫了一会儿,于华还是摇头道:“总归还是有些用的。”
看岳父在这件事上如此执拗,谢余也有些无奈。
总不能真的等于文君的孩子出生后,用孩子来要挟岳父吧?
想了想,谢余说道:“岳父,你有没有考虑过,将来如果有一天,您手上的银子花完了,这于家人再来找您要钱,您拿不出来时,他们会如何对你?”
“这……”于华想了想,有些迟疑道,“想来便不会再来借了吧!”
“会这么简单吗?”谢余冷笑起来,“所谓升米恩、斗米仇,您现在的做法,就是在给自己养仇人!倘若将来有一天,您真的拿不出银子了,这些人会把您剥皮拆骨!刳肉炼油!您信不信?”
“到那时候,您觉得大伯会怎么做?”
“没那么夸张吧?”于华觉得谢余有些危言耸听了。
“要不咱们试一试?”
“试一试?”于华迟疑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那就试一试吧……”
……
谢余来到钱塘,带着众女游玩了几天后,便开始在于文君的陪同下走起了“亲戚”。
这亲戚都是于家的族人。
谢余在拜访的时候,都会拎上礼物。
而那些亲戚们自然也是笑脸相迎。
说一些勉励的话,再聊些家常,就算是完成了一整套的走亲戚流程。
不过等谢余和于文君离开后,这些亲戚们也会第一时间拆开礼物。
等发现那被红纸包裹着的礼物,不过是一些不值钱的糕点、零嘴时,这些亲戚们都会背地里骂谢余一声小气。
这可比当初于华登门送的礼物贱多了!
走亲戚走了三日。
三日后,谢余借着于华的名义,把于家族人重新邀请到家中,说有事相商。
虽说很多人鄙夷谢余出手的小气,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每次去于府,总有便宜可占的!
想到此,大家还是给面子,悉数到场。
原想着能来这蹭一顿晚饭,哪想到来到于府,谢余让人把桌子摆在了院子里。
而那桌子上摆满了瓷碗,碗中只有水。
“诸位叔伯婶娘辛苦!先喝口水解解渴。”
谢余笑的很开心。
可这些亲戚们更加恼火了!
哪儿没有水喝?我们大老远的跑来你这,就是来灌水的?
“文君女婿,你说让大家来,有事相商?什么事直说吧!”
“是啊!赶紧说完,咱们还得赶回家吃饭呢。”
有人直接把不满表现在了话里。
这是讥讽谢余不给饭了。
谢余笑了笑,只当听不出来这层意思。
“诸位叔伯婶娘,小婿此次带文君回来,不仅仅是给岳父报喜,其实还有一事!大家也知道,我与文君在甫城暂居。我那封地便在甫城……”
“可是……初到甫城时,我被那知县何光耀坑了一把……”
谢余开始讲述自己在甫城的“奋斗史”。
不过他只说自己遇到的难处,不说自己光辉的一面。
光听谢余说的这些,不少人都会觉得这小子真是倒霉加可怜,天底下再没有比他还惨的人了。
“如此挨了半年,小婿实在无以为继。再加上文君又怀上了孩子,我总不能让这孩子一出生,就跟着我过苦日子吧?所以我只能硬着头皮带文君来此!”
“寻求岳父的帮助!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岳父大人的处境,竟比我还难!”
谢余话说到这里,在场的不少人,脸色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