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谢余皱了皱眉头,然后问道,“怎么死的?”
于骞摇了摇头:“说不好!有说阮朗年事已高,前些日子又经历一番酷刑,身体扛不住。不过……”
说到这里,于骞叹了一口气,眼中流露出几分复杂的情绪。
谢余一看,就明白阮朗的死因肯定不像表面说的那么简单。
“或许……阮朗的死,对目前的局势来说,也是件好事吧!”
谢余随口说道。
阮朗是和周祁直接接触的当事人。
所以他的口供至关重要!如果他真的松口,那周昱就有对付周祁的直接理由了。
而这也意味着,周昱一方的势力,将会和太皇太后一方的势力正式开启对抗模式!
相信这个情景,不管是周昱还是太皇太后,都是不愿意看到的。
现在阮朗一死,局势就变得缓和起来。
谁都不用担心,阮朗的身上会发生什么变数了。
不过……此案还有一个关键人物没死!
“看管王尧的人,比之前多了一倍!无论是谁,没有陛下的手谕,不得见王尧。而且他每日里的吃食,都有人严格检查、验毒!看陛下这态势,好像真打算撬开王尧的口了……”
于骞说这些的时候,脸上也浮现出一副愁容。
谢余看着于骞,想了想问道:“大伯……您是在同情太上皇吗?”
“谈不上!”于骞摇了摇头。
“那您觉得……是太上皇当皇帝好,还是如今的陛下当皇帝好?”
于骞沉默了下来。
谢余这话问的有些鲁莽。
倘若这话说给旁人听,恐怕谢余此时已经被抓起来了!
考虑了一会儿,于骞才摇头道:“其实……只要大雍朝不乱,谁当皇帝,都无所谓的!”
谢余一听于骞这话,顿时明白于骞是什么立场了。
原本谢余以为于骞是忠于现任皇帝周昱的。
但现在来看,于骞不过是忠于大雍朝罢了!
只要大雍朝不乱,他不在乎这个皇帝谁来当。
这是一个真正把国家放在个人利益之前的人。
“去岁瓦剌人掳走太上皇,大雍朝岌岌可危。按照你说的,我们也是无奈之下,将如今的陛下扶上皇位。那时的陛下做事还算稳妥,有什么事都和我们这些老臣们商量着来。”
“可是……我们小看了人性!短短一年的时间,陛下对权力的渴望,超出了我们之前的预估。他已经开始在朝堂上培植自己的势力了!”
“倘若他的做法,对大雍朝发展有利,那我们也无需担心太多。但是……陛下如今很多的做法,都有些急功近利了!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而大雍朝从去岁至今,并未完全摆脱混乱、动荡的局面,今年先有河南山西等地遭灾、百姓流离失所!后有那龙河军流民作乱,民不聊生。好不容易平了乱党,可南边交阯人又开始蠢蠢欲动!广南府已经连发几封急报,向京师求援了……”
说到这里,于骞一脸愁容道:“所以大雍朝,再也经不起一场乱子了!倘若这朝堂再乱起来,那四方恶邻群起攻之,恐怕大雍朝又将成为群狼口中的肥肉,任人分食了!”
谢余点了点头。
想了想,谢余说道:“其实……此事的关键,并不完全在王尧身上。”
“不在他身上,还能在谁身上?”
于骞有些意外的看着谢余。
他觉得每次和这个年轻人聊天,总能收获许多意外惊喜。
这次他又有什么不一样的高见吗?
“大伯,您仔细分析一下现在的形势,难道就没发现什么吗?”
谢余问道。
于骞仔细想了想,开口问道:“你指的是什么?”
“角力!太皇太后和陛下之间的角力!而这件事,便是他们相互试探的借口与理由罢了。”
“太皇太后用太子和她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威胁陛下!一旦陛下做出突破太皇太后底线的事,那太皇太后就要上演逼宫戏码!”
“而陛下呢……也希望藉由此事,拿住太上皇的把柄。以此作为要挟太皇太后的筹码!”
“双方相互试探,谁都不敢轻易动手。所以这事情,便僵在了这里。”
于骞点了点头:“你分析得不错。所以在听说阮朗死了的时候,我第一反应便是太皇太后的人下的手……”
“而陛下将那王尧保护起来,其实也是不希望这最后的筹码也消失掉,对吗?”
“没错!”谢余点了点头。
能混上高位的,有几个简单的?
谢余能看出来的局势,相信于骞也不会完全没有察觉。
“可是……如今这局面,说是平衡,实则凶险万分!太皇太后和陛下……都在玩火!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的局面啊!”
“我和几位阁老商议了许久,大家对此都没有太好的办法。总不能……我们安排人,将那王尧给杀了吧?倘若真如此,那陛下一旦知晓,怕是再也无法收场了!”
于骞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釜底抽薪!
把那王尧干掉了,此事自然就成了“无头案”。
到时候陛下最多发发火,找找那些守卫的麻烦,却再也不能把矛头对准太上皇了。
而他只要不针对太上皇,那太皇太后自然不用动“杀器”。
可是……正如于骞所说,一旦陛下知道,这事儿是几位阁老的主意,那就意味着君臣离心!这一样不是他们想见到的结果!
谢余笑了起来:“大伯,其实你们都陷入了思维盲区。”
“什么意思?”于骞还没听过这么新颖的词儿呢。
“有个词儿叫一叶障目,说的便是你们现在的情况了。你们老是想着那王尧会怎样怎样,却没想想这件事是谁搞起来的?”
“你是说……鲁忠?”于骞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错!作为告发人,你们就没想过,在他身上破局吗?”
“这……”于骞眉头拧了起来,考虑了许久,他才摇头道,“还真没想过!”
谢余之所以能一下想到鲁忠的身上,还是因为上一世的司法系统中,有个非常明晰的原则:谁主张谁举证!
但是这个原则,放在此时就不适用了。
大雍朝对待谋反一事,向来都是零容忍!别说是小题大做了,捕风捉影的事儿,干的也不见少了。
哪怕最后证明了,被举报的人是冤枉的,朝堂也不会对其有半点同情之心。
甚至上边还会说:人家为什么不举报别人,单举报你?你若是真没问题,又岂会招来非议?
典型的“苍蝇不叮无缝蛋”理论。
想想谢余的思考角度,于骞不得不承认,自己没看错人。
这个年轻人,确实每次都能给他带来惊喜。
“你说说,从鲁忠身上破局,应该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