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明年才会启用新年号,今年依然沿用开成。
是日黄历上写:
【唐开成五年 庚申岁 十月大 建丁亥 天道(南行 宜修南方) 七日庚子土闭】
刘异看的时候抖动双肩奸笑。
南行?
土闭?
呵呵,是时候了。
他特意选择中午没那么寒冷的时候跟吐突士晔步行去振武军最南侧的花圃。
两个人在路上边走边聊。
吐突士晔问:“听说你家旧房子炸了,在里面炼丹了?”
刘异叹气:“我未来的娘子在学做饭。”
跟谁学不好,偏偏跟刘老大学。
娘滴,郑宸在为将来谋害亲夫做准备吗?
这俩天才还把房子给炸了。
“新家搬过去了吗?”
“搬了,阿史那邸可真大,不愧为你们突厥可汗的行宫。”
“那你表情为何这么痛苦?”
刘异抿嘴做忧愁状。
搬家后郑宸见天跟孙艳艳和密歇厮混在一起,刘异深深为自己未来担心。
他已不期望郑宸将来能有多温柔,只要不变态就行。
“那件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刘异知道他问的是传递消息的事。
开始他和吐突士晔一样,怎么都想不通,振武城封城期间,对方是怎么把消息送进来的。
回去后他询问郑宸,她家在北方这边是如何快速传递信息的。
郑宸的回答让他大跌眼镜。
“没法在北方快速传递信息,只能靠快马?”
“为何?”
“这边养不了信鸽,因为草原上有鹰隼,它们会捕食鸽子,而我们家又不会训鹰。”
那一瞬间刘异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原来是这样,他们用的是鹰隼。
为了减轻鹰隼的负重,才把羊皮剖两层。
这两天刘异让米童他们到处追寻振武城上空鹰隼的落脚点,到昨天终于有了收获。
他俩聊了一路,终于走到副大使卢平的地盘。
经通报后,一个小兵带着他们直接走进花房。
刘异感觉这里设计的还算比较巧妙。
不仅四面实墙都有大窗,连房顶盖上也都开了连排天窗。
天好时,可以从五面接受光照。
每个窗户周围挂的帘子是毛毡的,秋冬可以防风御寒。
这里像是个温室大棚,难怪能种植出南方花木。
花圃里面阡陌相交,隔成一个个小区域种植不同花草。
刘异和吐突士晔一路看得啧啧称奇,这个季节竟然还有开花的植物。
他们往前走了五百多米,才看见一位老人。
他身穿褐色衣裤,宽松舒适且难看。
正拿着水瓢给花浇水。
老人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慢慢转身,笑意盈盈向他们这边迎了几步。
老人几步路走得一脚高,一脚低,右腿瘸得很明显。
“小子修,你这监军近来很闲啊,又来看望老夫?”
子修是吐突士晔的表字。
“卢伯父安好?”
“好好,但你的气色怎么不如上次好,在此地住的不习惯?”
“前阵身体欠佳,现在正在恢复。”
他俩聊天期间,刘异默默打量老人。
他感觉这位身形清癯,麻衣葛裤布鞋打扮的朴实老头,看上去比自己阿耶还像田舍翁。
刘异心想,难道又是一位演员?
前面两人寒暄了一会,吐突士晔转身介绍。
“卢伯父,这位是我军中好友,叫刘异,他来想跟你请教几件事。”
卢平这时将目光移到吐突士晔身后的少年身上,和煦道:
“子修刚来振武军就交到朋友,是件好事,但择友要慎重,切不可结交胆大妄为、无视军纪之徒。”
刘异笑着接到:“卢副使所言甚是,尤其不能结交那些居心叵测还喜欢诱拐少女的奸诈之辈。”
卢平脸色未变,平和问道:“你要请教何事?”
“晚辈也是喜好花木之人,想请教几种花木的种植方法。”
“你好花木?呵呵,我这满园绿植,你能认出几种?”
“不多,但有毒的和能入药的基本都认识,比如南边,”刘异用手指了指十米远的地方,“那种三回羽状复叶的是南天竹吧,从叶子到果实全株有毒。”
他又指着卢平刚刚浇水的那株植物说:
“这是醉鱼草,食之会全身麻痹,但提炼入药后可以祛风除湿、散瘀定痛。”
卢平脸色有些诧异。
“你可出身医药之家?”
“不是,我们乡下人穷苦,没钱看病,所以什么都懂点,方便自治。”
“如此甚好,我此前以为整个振武军只老夫独好花木,没想到今日偶遇知音。你喜欢哪株花草,老夫可以送你一盆。”
“卢副使有送人花草的习惯?”
“唉……你当老夫什么人都送吗?我只送给同好之人。”
“前任监军的夜来香可是卢副使送的?”
“我是送出去一盆夜来香,不过是给郭司马。”
随后卢平脸色微怔。
“你为何突然问起夜来香?”
“夜来香会招惹蛇虫,副使不怕那盆花闯祸吗?”
卢平不怒却微微含笑。
“不可能,郭司马拿走时,我特意同时送了盆清香木给他,叮嘱两盆绿植一定要摆在一起,清香木专克蛇虫。”
刘异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暗道老头道行不浅啊。
他顺着话茬接:“看来郭司马转送人时,忘了将清香木同时送出去。”
“哦……他把夜来香送人了?”
吐突士晔苦笑:“那盆夜来香现在在我那里。”
卢平脸上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刘异跟吐突士晔对视一眼,都感觉老头滴水不漏。
刘异蹲下,扶着一棵绿植问:
“这株是曼陀罗吧,副使可将曼陀罗送给过什么人吗?”
卢平接道:“曼陀罗产自天竺,百年前才传入大唐,在长安和洛阳都极其少有,我怎舍得送人?”
“近期城中有不少胡人少女失踪,绑她们的人正是用曼陀罗汁液迷晕的这些女子。”
卢平面色惊诧,像是第一次听说此事。
他沉思片刻,一瘸一拐走到那株曼陀罗绿植前。
他从地上拾起两片曼陀罗掉落的叶子。
“若枯枝烂叶清扫后被人捡了去,用来害人,也是老夫思虑不周,我以后一定嘱咐手下将枯枝焚毁,免得落入居心叵测之徒手中。”
刘异嗤笑,这是临场反应?还是早就找好的借口?
太特么绝了!
老奸巨猾啊!
刘异从怀里掏出那块破羊皮,将其递给卢平。
卢平大方接过,惊讶道:
“这好像是我擦鞋用的一块破皮子,怎会在你手里?”
吐突士晔回道:“那日我来拜访时,觉得有趣,顺手拿的。”
卢平和煦轻笑:“一块羊皮有趣?呵呵,你这孩子,真是。你若喜欢,我还有许多,尽管拿。”
卢平全场表现大方不做作,不扭捏不心虚。
刘异知道自己遇到个老江湖了,绝对万斤油。
刘异望着近处这株曼陀罗,幽幽问道:
“卢副使听说过有个叫刘三藏的人吗?”
卢平微笑:“老夫极少出门,连振武军中的官员都认不清,刘三藏是谁?”
“我也是偶然听说,想给卢副使讲个故事。”
“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