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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5章 灯下黑
    天色垂暮,长安城上空阴云密布,预示大雨将至。

    大理寺监牢。

    蓄着八字须的中年典狱,带领一名身穿靛蓝单翻领缺胯袍,满脸络腮胡的男子走过一排排栅栏,走向十一号仓。

    典狱哗啦一声打开十一仓的大门,使了个眼色,大声说:

    “你抓紧点,探监时间马上快过了,探完监快走。”

    “好嘞。”男子应道。

    其他仓里的犯人只有羡慕的份。

    大理寺监牢建在皇城里面,家属能进来探监除了使钱,关系也得足够硬,否则金吾卫不会给开通行证。

    刘异刚才洗过澡,换了装束。

    他从铺了茅草的地上慢慢站起,笑盈盈打量着与自己严重撞衫的络腮胡子。

    他俩现在的装束连幞头、靴子都是一模一样。

    对面男子一把扯掉自己的假胡子。

    张豺望着刘异露出欣喜笑容。

    两兄弟各自上前一步,紧紧拥抱在一起。

    他们用拳头不停拍打对方的后背表达内心的狂喜。

    刘异、张豺三年多没见面了。

    “小异,你先出去把该办的事办了,我替你在这坐几天,坐牢这事你七兄我最熟。”

    为了安抚狱丞鲁强的小心脏,他们只能先押个人在这,以证明刘异出去后绝对会回来。

    张家兄弟中只有张豺、张犬这俩双胞胎跟刘异身形相当,其他人都太过壮硕。

    刘异又捶了两下张豺后背。

    “七兄,我天亮前一定赶回来。”

    否则刘异怕白天会提审自己,那就穿帮了。

    张豺松开刘异,将假胡子黏他脸上,拍拍他的肩膀。

    没一会刘异跟随典狱走出大理寺监牢。

    他骑着张豺的马从顺义门出了皇城,按张豺交代的直奔安义坊周寡妇家。

    他刚走进安义坊,外面就开始敲街鼓了。

    地上咚咚鼓声响起,天空咔嚓两声雷声回应。

    苍穹霹嗒啪嗒落下大颗大颗的雨滴。

    这时,刘异翻墙跳进周寡妇家。

    她家大黄狗嗅了嗅刘异身上的气味,认定是熟人,摇头晃脑玩起舞狮动作。

    刘异摸了摸狗头。

    “带我去西厢。”

    大黄一路尾巴摇得飞起将刘异带到西厢门前,论一个好狗腿子的自我修养,谁能比得过我?

    房里张鼠和孙艳艳正焦急等待着。

    见刘异进来,张鼠迎上去一把抱住好兄弟。

    “死六一,你可吓死我了。”

    刘异拍拍他,而后给孙艳艳见礼。

    “九嫂。”

    孙艳艳哼了一声。

    “你每次就用到我时才嘴甜一阵。”

    刘异讪笑,问:“其他人呢?”

    这时,床榻下蓦地传出拍击声。

    张鼠赶紧过去挪开床榻。

    一个圆口大洞赫然出现在床底。

    顷刻,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在洞口冒头,

    之后一个又一个鼹鼠从洞口爬上来,每个上来的人都过来热情拥抱刘异。

    “小六一,你长高了,也壮了。”

    “向四兄看齐。”

    张狐抱着刘异拍说:

    “十郎这体格倒真随咱们张家了。”

    张犬:“是啊,身形跟我差不多了。”

    张虎一巴掌拍刘异头顶。

    “臭小子,你可真能作,这次竟把自己折腾到大理寺牢狱去了。”

    刘异捂着脑袋嘻笑。

    “让兄长们担心了,不过你们来的比我预料的快很多。”

    刚钻出洞口的张豹插嘴解释:

    “这要多亏荥阳郑氏的信鸽,省了九郎派人回去通告,郑家这次没少出力,他们家把刚从宁远国运来的十五匹大宛驹全借给我们了,这样我们脚程上又快了两天。”

    张鼠过来将手臂搭在刘异肩上,插话:

    “还有你金吾卫的兄弟也帮忙了,狱丞鲁强家的地址就是昆仑瓜查到的,昨晚我们行动时,孟堂还帮我们提前支开了附近巡逻的金吾卫。孔彪让我告诉你,那几本书卖得很好,现在正在加印,后续你的官司若需要用钱打点,他们应该能供应上。”

    张虎:“金吾卫当咱们是破落户吗,还需要等他们现筹钱?小异这些年存在咱们柜上拆借出去的利钱,就够在长安买几栋宅子了。”

    如今大唐打压佛寺,巩县也有诸多寺院被毁。

    过去与张家兄弟竞争放贷业务的寺院香积厨,如今再也构不成威胁了,僦柜生意会越来越好。

    刘异感激地握了下张虎手臂。

    “二兄费心了。”

    张鼠又道:“郑言让我告诉你,朝中许多大臣都写了奏疏为你求情,李太和好像还撺掇了皇族,不枉咱们在草原救她一场。”

    刘异贼笑:“看来我人缘还挺好。”

    “郑就把你藏在他们东市铺子的黄金兑换成了飞钱,让我转交给你。”

    刘异点头,“先放你那。”

    “郑就还说三天期限到了,他那边的答复是同意相见,但要等你平安出来后。”

    刘异听郑宸终于肯见他,心中顿时悲喜交加。

    怎么偏偏赶上这档口?

    他缓了半天才想起来问一句:

    “家里还好吗?”

    张豹答:“你阿兄刘奇在准备与秦三娘的婚事,我们暂时没把你的事告诉他。”

    刘异颔首拍拍张豹。

    “三兄考虑的周全,确实不能让刘老大知道,否则他只会担惊受怕干着急。”

    张狼插话:“我也没告诉你姨母。”

    这时第五甲、毛台、密羯、布兰已经从洞口钻出来。

    第五甲一脸激愤说道:

    “二郎,咱们别留长安了,去西边吧。”

    其他人狐疑看着他,不明白为何要去西边。

    哭包毛台已经许久没掉过金豆子了,在振武城受伤时疼得咋呀咧嘴的都没哭,此刻再见刘异,如同小孩见了娘,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

    他抱着刘异哭得抽抽搭搭地不撒手。

    “我道观的图纸都画好了,给你也预留了一间房,马上就动工了,你可不能出事啊。”

    密羯嫌弃道:

    “你可真丢人,我都没哭。”

    布兰:“他是高兴的。”

    毛台:“我是高兴,刘异,咱们一起回巩县好不好?”

    刘异擦掉熊孩子的眼泪。

    “好,但不是现在,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弄清楚。”

    昨天王会来探监时,无论刘异怎么套话,他都三缄其口。

    刘异始终想不明白,这王八蛋到底为何要谋害自己。

    他看着众人问:

    “有探到王会家的情况吗?”

    张鼠:“我们早晨刚接到你让鲁强捎出来的信,只有一个白天的准备时间,仓促了些。听金吾卫那个昆仑瓜说,王会家刚搬到务本坊北曲的一所宅子里不久。我们今天分两拨人,我带一拨人去了务本坊旁边的平康坊。我们站在万景楼顶层屋脊上,居高临下观察他家,我简易给他家宅子画了张地形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