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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所谓过去
    价码。

    世间万物的背后都有一个价码。

    或多或少,或高或低。

    有如沙石草芥,有如吉光片羽。

    只可惜能够看清本我真源之人寥寥无几。

    大多数人往往自视甚高,得意忘形,甚至名门望族之人都不能免俗。

    他们陶醉在虚荣之中,迷失在欲望之间。

    比如扁庸。

    曾经药王谷的天骄人杰,名利双收,世间一切唾手可得,自命不凡,自诩超然于世,常行不近人情冷血之事,认为所谓人情世故乃是愚者所喜之事。

    金钱和权力扁庸予取予求,这让扁庸逐渐变得孤芳自赏,独断独行,只做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这世上仿佛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或物能够诱惑左右扁庸。

    可惜扁庸错了,错的彻底,错的离谱。

    错的滑稽可笑。

    他从来都不是贪婪无度,欲壑难填之人。

    可到头来他却倒在了世俗之内,倒在了美色之上,成为了他最鄙夷的贪色之徒。

    一夜之间,扁庸从高屋建瓴的翘楚沦落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的名望,他的家庭,他的财富,他所坐拥的一切美好,终化作过眼云烟。

    这一局的人生豪赌,扁庸输得惨烈,输的体无完肤,而今,不知是上天垂怜还是造化弄人,他拥有了第二次机遇。

    第一次他希望是个梦,一个有些过分冗长的噩梦,一个虽太过真实但终能醒来的噩梦。

    第二次他同样希望是个梦,但与上次不同,这一次他却渴望眼前是可以实现的美梦。

    为了这个美梦,他可以付出一切。

    孑然一身的扁庸在经历二十年无尽的苦痛黑暗之后,终于再遇光明。

    那是他曾经憧憬过的美好未来,只有他和朱邪月一起的美好未来。

    可惜凡事都要付出代价。

    不论是美梦还是噩梦。

    月光恰如二十年前那晚的药王谷。

    陈氏冷眼旁观,她既没有出手阻挠若无和扁庸,也没有一走了之,她正满脸狐疑,警惕打量面前这位惊为天人的白衣僧侣。

    如此年轻,却有如此造诣。

    深不可测的内力,叹为观止的定力,举手投足之间隐隐大派掌门风范。

    这是陈氏对于若无的初步印象。

    “烂陀寺?好像在哪里听过......”

    陈氏疯狂在脑海中寻觅有关烂陀寺的一切讯息,但毕竟阔别江湖多年,纵然当年贵为幽天上座,但隐世在这闭塞的山野之中,实则与井中之蛙无异。

    江湖每一刻都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人生。

    有人死。

    有人扶摇直上。

    有人落地无声。

    恰如此时此刻。

    若无和他口中的烂陀寺就像一层遮在陈氏面前的绵密云雾,也恰如此时此刻乌云间虚无缥缈的点点星辰。

    看不透,更猜不透。

    对于眼前的若无,陈氏看来束手无策,但陈氏也并不打算坐以待毙,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陈氏紧了紧有些发麻的右手,她能感受到掌心湿润、黏稠的血浆和肝脑,也能感受到四周稍纵即逝的杀气,她不在乎那些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跳梁小丑,不过就是多了几条血债,可是若无不一样,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击杀这个年轻人。

    如此棘手的场面,陈氏鲜有遭遇。

    她当然可以选择逃之夭夭。

    不过陈氏并没有这么做,因为若无好似窥伺了陈氏的脑际,一道飘飘然地话音来得恰逢其时。

    “幽天上座稍安勿躁,好戏就快上演,若此去怕是抱憾终身。”

    “故弄玄虚!”

    这是陈氏第一个念头,可是这个念头很快就消散了,因为她立刻意识到了扁庸的反常,至若无出现之后,扁庸便神情恍惚,仿若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直觉告诉陈氏,扁庸和若无之间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是若无不发一语,他只是含笑注视着扁庸。

    去或留,信或疑,若无将选择权交给了陈氏自己。

    “下注?”

    陈氏犹豫了。

    陈氏开始回忆方才若无初现时与扁庸之间的对话,面容浅浮一丝了然,看来扁庸和若无之间有一场赌局。

    可是什么样的赌注能让扁庸这般失魂落魄?

    如此在意,如此患得患失。

    蓦地。

    陈氏浑身轻颤,好像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再看扁庸时,眼里多了份鄙夷,可她却又如若无和尚一样凝视扁庸,全然不在意四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一双双眼睛。

    她也在等待一个结果。

    一个可能早就应该了结的孽果。

    三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忽得。

    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响传来。

    林间树冠落下几道身影。

    可却只有一道身影从黑暗中缓步走来。

    “这年头不自量力的人还真是多呀。”

    陈涛不动声色的擦去指尖血迹,自顾自的走向扁庸、陈氏和若无和尚三人,丝毫没有顾忌。

    若无没有丝毫讶异,只是余光扫了眼陈涛,随后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温施主真是好雅兴,子时还不忘外出赏月。”

    陈涛先是不置可否,定在原地,半息之后,伴着一阵短暂的掌声,陈涛嘴角挂笑道:“呵呵,都说这世上最慧眼如炬的高僧是无名寺的天心大师,未曾想温某引以为傲的易容术居然在若无法师的眼里如此不堪一击。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

    “阿弥陀佛,温施主谬赞了,若说这山外有山,烂陀寺外山的景色当真算得上独特,不输中原任何名川大山,但要说这人外有人,小僧实在受之有愧,在您无我阁门人面前,怕是贻笑大方了。”

    若无双手合十,颂了一声佛号,话音未落,陈涛的嘴角骤然之间滑落至下颚,面容登时如流沙一般,无数肉色细沙迅速下落,五官如同颜料在温水中晕开融入肉色细沙,如瀑飞坠,可在即将触及鞋面时,却又如萤火般离奇消散,待再回看陈涛时,早已换了一副邪魅的惨白面孔。

    “温韬?”

    陈氏惊呼眼前人姓名,她虽然知道这凭空出现的陈涛绝不是什么所谓远房表亲,但她也并未猜想到假冒之人的真实身份竟是摸金盗头温韬!

    “温某真是荣幸,多年未见,幽天上座居然还识得温某。”

    温韬朝着陈氏拱手一礼,神情谦恭,仿若真如其所言那般与有荣焉。

    陈氏却不屑一顾,嗤笑一声道:“小人得志,像你这种挖人祖坟的下三滥也能入的了无我阁,看来无我阁真的快到头了。”

    被陈氏当面羞辱,温韬不怒反笑道:“呵呵,幽天上座此话未免太过绝情,至您无故消失后,无我阁上下既没有下令追杀,也没有另立新的幽天上座,若非此次偶然造访,温某相信您哪怕再隐居二三十年,也不会有无我阁门人寻来,如此有情有义,却被您这般讽刺,阁主若是知道怕是会十分伤心。”

    “我已经不是无我阁的人了。”

    陈氏大喝一声,情绪变得异常激动,此话倒像是说给在场每一个人听得,包括她自己。

    温韬却不以为然,缓缓摇了摇头,好言相劝道:“幽天上座可不应有如此稚子之言呀,从未有人可以离开无我阁,这一点,您比我更清楚,从无我阁创立至今,您可曾听闻过何人离开过无我阁?”

    温韬此言一出,方才不齿于他的陈氏顿觉哑口无言,唯有紧咬牙关怒目而视,十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丝丝鲜血,与原本手上的粘稠血浆混作一滩,如在抗争“无我阁”三字,温韬见状乘势补充道。

    “谁都别想离开无我阁,连死都不能。”

    温韬的话如同一柄无坚不摧的重锤,将陈氏的所有倔强和负隅顽抗在一瞬之间化为齑粉,陈氏立刻瘫软在地,如风中柳絮,不堪狂风。

    杀人从不是一件难事。

    诛心才是。

    温韬很满意眼前的杰作,但今晚他并不打算只击溃陈氏一人。

    “扁神医,天色已晚,请快吧。”

    若无轻咦一声,随后闭眼默念佛经。

    扁庸摇晃着身躯,面朝身前的陈氏,一行热泪夺眶而出。

    他神色黯淡,眼里多了一份不同于夜色的黑,随后扁庸的身体开始微微发颤,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他要结束这份让他寝食难安的痛苦。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要原谅我!原谅我!”

    “我不想的,是他们逼我的!是他们逼我的!”

    扁庸的手上多了几抹淡紫色的粉末。

    “阿弥陀佛,罪孽啊,罪孽。”

    若无依旧闭着眼,也不打算目睹一切,只是摇头叹息,好似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扁庸,你还是没变,一点没有变,你这个懦夫,姐姐啊,姐姐啊,你瞎了眼啊,为什么会看上这个杂碎败类!”

    不念旧恶,怨是用希。

    事发己身,谈何容易。

    扁庸黯然以对,胸前“七星海棠”粉末炸裂,紧接拂袖包裹,一道淡紫色长龙向着陈氏呼啸而来。

    陈氏没有抵抗,也没有打算抵抗,因为她没了生的希望,这世上也没了任何牵挂。

    “住手!扁老头!”

    陈阿狗挥舞弯刀,闪转腾挪之间,竟然将扁庸释放的“七星海棠”悉数化解,势如破竹的长龙半路被其手中弯刀拦腰斩断,霎时消散无痕。

    温韬哑然失色,若无陡然睁眼,二人不禁侧目,未曾想陈阿狗竟真得扁庸倾囊相授。

    “扁老头,说话!哑巴了?”

    陈阿狗将陈氏护在身后,扁庸见来者,晦暗的目光突然明晰些许,他望着怒不可遏的陈阿狗,居然嘴角微微扬起。

    “就让为师再教你一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