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 林四郎赶忙接过被山长像小猫一样抱起来的侄女,仔细检查她有无受伤,确认完好后,才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点着她小鼻子道。
“吓死四叔了,还好没大问题,要是脸着地毁容了,长大嫁不出怎么办?”
祥云咯咯笑起来,在四郎脸颊上“吧唧”一口,口里含糊不清喊着“素、素”。
林四郎先是一愣,震惊地指着自己方向“阿宝,你刚刚喊我了?再喊一遍,再喊一遍!”
“素,叔。”
林四郎脸上狂喜,完全忘了此行回家的目的,抱起祥云一口气跑到院中,得意地大喊。
“阿宝会说话了!阿宝会喊人了!”
郑氏和林老三刚好休沐,连忙从屋里窜出来,二人异口同声。
“喊的谁?”
“喊的谁?”
林老太也从药房跑出来,手上还拿着给病人扎针用的银针,脚下生风。
谁能想到三个月前她还是个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的半瘫。
“是不是喊的奶奶?”林老太眼睛都冒光了,好似宝贝孙女如果不是不是喊的奶,她能原地伤心死。
一家人很快都聚集到小院中。
裴山长双手拢住暖炉,就见学生自豪中带着得意地,将小女娃举过头顶。
“叫得叔!阿宝第一声喊的我!”
林老三脸拉得老长,郑氏同样哭笑不得。
林老太鼻腔哼了一声,接过孙女“说好跟奶奶天下第一好的呢?小捣蛋鬼,快叫声奶奶听听,不然奶奶要生气的!”
祥云伸出小手摸了摸林老太的脸颊,跟给狮子顺毛一般,非常配合地喊了声,不清不楚的“来、来”。
林老太被这两声奶音,醉得心都酥麻了,对着宝贝孙女一顿猛亲。
“奶奶的乖宝,奶爱死你了!”
林老三和郑氏赶忙上前,争抢闺女的第三声。
最后郑竹君女士获胜,斩获闺女一声最清楚的“娘”音。
可把林老三气坏了,想让闺女喊声爹,可惜发音有点难,小祥云表示暂时还做不到。
林四郎看到全家其乐融融的画面中,那抹不合时宜的白色,猛然想起来,他还有件极其重要的事情没处理。
他赶忙向家人介绍裴山长。
林家人也刚察觉家里多了位客人,一听是六合观书院的山长登门。
第一反应都是林四郎在学院犯事了,连祥云都是这么觉得的。
什么时候家访需要校长亲自登门了,四叔到底在学校干了什么?
林老大揪起弟弟的耳朵,就要给山长鞠躬“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他是不是跟同窗打架了?”
林老三也瞪了弟弟一眼“劳烦先生亲自跑一趟,我们一定好好教育他。”
不怪兄长们误会林四郎,实在是他的前科累累。
从前在清河镇时,因为个子比同龄人矮,没少被同窗欺负,偏林四郎又是个倔脾气,从小跟张氏学的,不服就干仗。
别看个子小,打起架来灵活得很,好几回把欺负他的孩子打得鼻青脸肿,最后,哭着上门找林老太理论。
林家人都以为这次也是一样,定是学院有人欺负自家弟弟了,嘴上说着好好教育,眼睛全都在上下打量林四郎有没有哪伤到。
林四郎一见家人局促的目光,便知道他们想歪了,眼神不自在地偷瞄了眼山长,嘟囔道。
“什么打架,我安分守己得很,你们能不能盼我点好?”
林家人对视一眼,满脸疑惑,那是什么事,能劳烦一院之长贵步临贱地?
还是林老太观察对方气色不佳,最先反应过来。
“外头风大,先生不如到药房坐会儿吧,鄙舎简陋,委屈先生了。”
裴山长点头应承,走进林家药房时,惊讶看到内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摆设。
有两个穿布衣的农户,正躺在卧榻上,头顶插着密密麻麻的银针,跟刺猬一般。
站在一旁给他二人施针的,是位不足十岁的男孩,不免让裴山长更加错愕,对林家医术的造诣重新估量起来。
前段日子被治好风湿的春生,已经成了林家的死忠粉,有个头疼脑热,第一时间就往医馆跑。
平时没啥毛病,也爱找林老太扎穴通气血,几个月下来,整个人跟焕发新生一般,精神面貌像是换了一个人。
村里不少人遇到,都得调侃春生两句,是不是遇上第二春了。
他见到进来个风光霁月的青年,愣了下,很快惊喜出声。
“裴山长,您也来看病啊?哦……我是负责给六合观书院食堂送过三黄鸡的春生,您当时还夸我的鸡养得好呢!”
见裴山长明显一副没认出他来的模样,也不气馁,摆摆手,“您贵人事忙,不记得我正常,林家婶子医术厉害得很,您来找她就对了!”
乡下人热情,裴山长报以微笑,态度和顺,跟着林老太进了里屋。
春生拍了拍身旁人,伸长脖子往里瞅“不愧是读书人,瞧通身气度,跟咱们庄稼人就是不一样哈?”
隔壁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回应他。
里间,林老太给裴山长倒了杯驱寒茶。
裴山长一饮而尽,一路带来的寒风,瞬间消散,冰凉的手心开始发汗,甚至觉得暖手炉有些烫手。
“我看先生暖炉不离身,是不是惧寒?”林老太先他一步开口。
“对,从小带的弱症,看过不少大夫,见效甚微,那日偶然从贵宅得到一些驱寒茶,我喝着效果奇佳,便想买些回去备着。”
连日里温度骤降,从心底透出的寒凉,提醒着裴山长,会有大雪降临。
往年这种天气,他人在京都尚不能出门,更何况六合地处南方,天气阴冷,寒意好似细密的针孔,从四肢百骸渗透进骨血里,夜晚入睡都成奢望。
裴山长没对治病抱希望,只是今日刚好喝完驱寒茶,一直被暖着的四肢又有僵硬的趋势。
刚巧学生放假,便打算跟林四郎一同回来,他当然不好意思开口让学生家长送,便直接说了购买。
林老太怎么可能收钱,麻利地将孙女新制出来的茶包,用纸袋封好,扎绳一系,沉甸甸一大包,足有两个月的用量。
孙女每天睡上好长时间,醒来后总能凭空变出许多驱寒茶来。
时间一长,林老太也不觉得奇怪了,那些民间画本子里,不都说得道高人靠打坐闭关提升修为吗?
阿宝本事这么大,一定是仙子转世,会点法术很正常。
裴山长拿出一锭银子,个头不小,足有五六两,怕林家人不收,特地交到眼睛发光的祥云手上。
祥云觉得手上银子跟石头一般重,呵呵笑出声,小手握得紧紧的。
林老太看了直摇头,孙女什么都好,就是贪财的小毛病,经常让人哭笑不得。
“来都来了,山长不如让我娘把把脉吧,在莲花村,大伙儿都夸我娘医术好呢!”
林四郎赶忙给林老太递眼色。
能跟书院山长套近乎的机会可不多,林家不如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可以用金钱打通关系,只能在别的地方下工夫。
林老太会意,心里却有些打鼓,自己医术水平如何,心里清楚得很。
这几个月,若不是有孙女在背地里帮忙,林家医馆的名声也不会这么快在周围几个村子传播开。
现如今,除了镇上的保和堂,就林家医馆的名声最好。
今日一大早,光买驱寒茶和风湿膏药的顾客,前前后后来了十几波。
要不是林老太心疼孙女,怕她累着,定了每日出售的药量,外头都有投机倒把的黄牛高价二手转卖了。
裴山长见林家人热情,不好推脱。
半盏茶功夫后,他不出所料在林老太脸上看到打结的眉头,紧抿的嘴唇,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
林老太按照惯例,把脉完后跟孙女找个僻静无人处说小话。
等再次出现里屋时,方才还满脸愁苦的老妇,已经换上满脸春风。
裴山长以为她是强颜欢笑,不想绝了他的指望,无甚所谓道。
“无妨,我的病是陈年旧疾,从小看的大夫不下百位,不管是人人称赞的神医,还是声名远播的御医,都说无法彻底根治……”
“可以治。”
“既是顽疾,您束手无策也很……什么?”裴山长以为听错了,错愕地望了眼林老太,“您方才说……能治?”
林老太点了点,怎么办,每次借着孙女狐假虎威时,她心中畅快无比,又慌张又满足。
再看小孙女,还嘬着小手,大眼珠子看什么都一股无辜样,跟寻常人家的孩子没什么分别,谁能想到竟是个小神医!
裴山长还是有些懵,不敢置信地盯着林四郎。
直到林四郎冲他猛点头“山长,我娘说能治一定能治!”
他心底才蔓延开一股许久未曾出现的希冀。
那就……再试一次吧!
万一成功了呢?
他也想看看雪景,也想在冬日里跟朋友们登山、畅游,而不是仅待在方寸之地,离不开地龙,褪不去大袍,成为人人口中的“病秧子夫子”。
因为屋外寒冷,加上未来几日似有大雪来袭,裴山长不方便出门,便请林老太去书院住上一段日子。
屋外针灸的春生听到,瞬间泪眼汪汪“婶子,那我们怎么办?”
天赐已经在给二人拔针“放心吧叔,有我呢,简单的头疼脑热开药,奶奶已经教过我了。”
连月来在林老太身边学习,林天赐的医术有了显著提高,如今抓药、认药完全不成为问题,动作老练得比镇上医馆学了几年的学徒还稳当。
春生也算看着天赐一路成长过来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道“林家医馆后继有人了!”
当晚下了一场大雪,第二日,鸡刚叫,林四郎收拾好包裹,准备带着林老太一起去书院了。
祥云从小是林老太带大的,自然要一起跟着。
加上郑氏和林老三如今都在镇上干活,平时照应起来也方便。
没想到刚打开小院门,已经有辆马车在门口等着了。
先前来过的学监,笑眯眯冲众人拱手“雪天路滑,山长让老朽来接林大夫。”
祥云穿着小花袄,裹得圆嘟嘟的,伸出胖乎乎手指“马,马。”
学监见她长得聪颖,一问才知祥云还不到八个月,如今已经能走路,还会说些简单的单字了。
不免眼睛一亮,直夸她聪明。
祥云大方笑出声,露出两个小门牙,蹒跚着往马车边走。
后头跟着的林四郎,生怕她摔到,手臂在身后张开,亦步亦趋跟着小侄女。
车上有暖炉,隔绝外界的冰天雪地,一行人不到一个时辰赶到六合观书院。
天上又飘起阵阵雪花,纷乱一片,大有将整个天地覆盖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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