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东北部城市。
维尔纽斯。
市中心广场的高台上,一身黑色长袍的“马尔卢大主教”高举着十字架圣像,对簇拥在四周的数千名民众,激情澎湃地高声道:
“我们将遵从天主的指引,用我们的灵魂,与坚定的信仰为武器,将所有敢于踏足这里的异端全部净化!
“尊敬而伟大的教宗陛下得到天主的神谕,并命我将这启示告知每一个人。
“这里的人们,无论男女老幼,从即刻起,只要他想,就可以成为神圣的十字军战士!
“无论他手中握着的是剑、火枪还是锄头,他都将沐浴着天主的圣光,踏上向东的圣战!”
广场上顿时爆发出海啸般的巨大呼声:
“圣战!圣战!”
“赶走异端!”
每一个人的眼中都满溢着狂热与虔诚,聆听“马尔卢大主教”转达教皇的教旨,心中则燃烧着圣战的烈焰。
菲利克斯·图尔斯基大主教和数名波兰的高阶教士也站在教皇特使“马尔卢大主教”的身后,保持双手交叉于胸前的祈祷状。
他们在此之前,已经陪同教皇特使遍历大半个波兰,以号召人们加入抵挡东正教徒的“新十字军东征”。
在“马尔卢大主教”的感召之下,波兰人向军队踊跃捐款。民间几乎每个城镇都自发组建了所谓的“十字军军团”。
而华沙皇家军械厂则源源不断地将崭新的燧发枪运往各地,交给这些民间武装。
是的,自从5个月前开始,这座由法国援建的军械厂就能以每月2300支的速度,生产仿造的图拉M1753式燧发枪了。
之所以没有生产沙勒维尔燧发枪,除了要撇清与法国的军械厂之间的关系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打起来之后能用缴获的俄国枪武装波兰军队,而不用担心型号不同带来的弹药补给问题。
当然,“马尔卢大主教”正是梅斯梅尔假扮的。
他在法国进行了一个月的“集训”,手持全套伪造的证书抵达了波兰,之后则由西哀士这个高阶教士从旁辅助,倒是一直没出什么纰漏。
嗯,西哀士从来都不怎么信教,所以对此没有任何抵触。
就在梅斯梅尔到处鼓动“圣战”的同时,两辆马车正朝卡拉科夫以南,疾驰而去。
就在两辆车来到波兰和奥地利边境附近时,近二十名骑手突然从路旁的丛林里涌出,将他们围了起来,其中有人还举着枪。
“你们要干什么?”前面一辆车的车窗打开,一名教士大声质问。
骑手中,有个披着黑色斗篷,身材不高,眼神狠厉的中年男子没理他,而是翻身下马,径直来到后面那辆车旁,敲了敲车门,道:
“尊敬的克拉辛斯基大主教,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车门打开,里面坐的正是卡缅涅茨大主教,克拉辛斯基。
“您如果要抢劫的话,这里的东西可以随意取走。”
黑斗篷男子取出一份证件:
“我是自由与安全委员会的卡利什多夫中尉。
“我就直说吧,您此行的目的地是罗马,对吗?”
克拉辛斯基大主教深吸了一口气,道:
“我一直以为,巴尔联盟的成员都是天主最忠诚的仆人。”
自由与安全委员会就是以巴尔联盟为基础组建的,所以他准备尝试一下。
卡利什多夫中尉点头:
“是的,我们都是最虔诚的信徒。”
“那么您就不该阻止我。”克拉辛斯基大主教道,“您是情报机构的人,应该能看得出来,那个特使有问题。”
卡利什多夫低头看着自己的靴尖,道:
“我的任务就是送您返回卡缅涅茨,其他事情我管不着。”
克拉辛斯基大主教提高了音量:
“那个亵渎者,他的意大利口音透着古怪,显然对圣彼得大教堂的细节也不熟悉,却敢冒充教宗特使。
“我必须去向教宗求证,以揭露他的真面目!”
卡利什多夫一字一顿道:“您,不能离开波兰。”
“为什么?是那个骗子给了你好处,还是你也要亵渎天主吗?”
卡利什多夫中尉长叹一口气,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天主会原谅我等的。
“并非只有教宗特使才能传播天主的启示。”
“你疯了?这怎么可能?”
“因为,天主不会放弃波兰。而关于‘十字军’与‘圣战’的神谕,会令波兰更加团结,更加英勇无畏!”
卡利什多夫中尉抬起了眼,沉声道:
“我曾从俄国人的枪口下逃生。我知道,俄国有多么强大。眼下只有天主的光辉,才能将我等凝聚在一起,抵御即将到来的俄国大军!”
“你疯了!你们都疯了!这是亵渎……”
“我遵从天主的意志而疯狂。”卡利什多夫打断了他,“而您将被禁足在卡缅涅茨,或者,我就在这儿杀了您。”
他对手下示意:“把马车赶回去。”
“是!”
实际上,在梅斯梅尔来到波兰半个月后,自由与安全委员会便察觉到他不对劲——巴尔联盟那群狂信徒怎会看不出教皇特使的真假?
但他们随后便发现,波兰民众之前就已高涨的民族主义热情在宗教感召的刺激下,迸发出了空前的力量。
平民与贵族放下了彼此间的龃龉,加入同一支军队。立陶宛人和波兰人不再为一点儿地方税争得面红耳赤,一起修建防御工事。商人们慷慨地捐出各种物资。
这个国家正快速脱去以往腐败萎靡的气息。
于是,自由与安全委员会也加入了宣扬圣战的行动。
所有前往教廷的边境道路被他们尽数封闭。
波兰国内对“教宗特使”提出质疑的人,都收到了警告,一些顽固的教士甚至被秘密处决。
整个波兰,都燃烧了起来!
……
1792年10月15日。
波兰东部省份,莫济里。
波兰第聂伯河方面军防线前,柯斯丘什科将军看着从面前列队走过的步兵连,不禁微微皱眉。
刚才的那队士兵里,他至少看到了5名走路顺拐的人,还有十多个人的燧发枪背带拧成了一团。
他叹了口气,侧头对身旁的军官道:
“东布罗夫斯基将军,这些年轻人……或许有三分之一都活不到俄军第一拨进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