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也知道这件事瞒不了多久,索性坦白相告。
“因为家中牵连了一桩案事,所以被发配为奴了。”
霁月没有发配为奴的先例,更没有在额头烙印的习惯。
只是玉卿常年居住在仙门山中,并不知晓此事,所以就算男孩承认了奴籍,他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谢绝却瞬间领悟到了独孤曦微所说的麻烦。
“你可有家人在这船上?”谢绝问。
男孩向她看来,“有,求求公子小姐也救救我哥哥吧,我哥哥被那群渔婆关在了船舱中,快要活活饿死了……”
显然男孩是知晓霁月的风俗人情的,他不向玉卿求助,也不向在场的任何一人求助,却偏偏哀求地跪着挪到了他的跟前。
因为双手污脏,他挪到谢绝面前也不敢抱上她的双脚,只是一个劲儿地用头磕着地面。
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玉卿提着他的后衣领将人拉了回来,疑惑道:“你为何不求我?不是我救的你吗?”
是啊,午时在甲板上,可是玉卿救的他,他为何不去找玉卿帮忙呢?
男奴支支吾吾半天,说出一个勉强合理的借口,“我看这船上都是女郎,以为还在霁月呢。”
“你哥哥在哪?”玉卿已经风风火火地准备出门了。
听到男孩的遭遇和有一个正在遭受凌辱的哥哥。
这几乎和他少时的经历重叠。
便想都不想就带着男孩出去了。
待他二人离去不久,船舱外再度传来一阵喧闹声,只不过这一次的喧闹声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不过一炷香,玉卿推开了门。
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一高一矮的男孩。
哥哥穿着粗陋,身上褐色的布衣破破烂烂,像几道烂布一样挂在身上,露出手臂与大腿上青紫交错的伤痕。
这些伤痕实在可怖,看上去竟是被人用各式各样的东西抽打所致。
就连一向冷情的独孤曦微也忍不住动了怜悯之心。
一时之间,房中只有贺兰涟远远坐在一旁,冷眼旁观,沉默不语。
谢绝起身叫人送来药膏,又吩咐随行的暗卫带他二人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再进来。
玉卿见状,趁机宣告道:“我想将他们兄弟二人留在身旁。”
谢绝不用问也知道为什么。
独孤曦微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两人都是日照国的官奴,谁也不知道他们家中背的是什么事,此行隐秘,带着他二人实在多有不便。
可见玉卿的态度,大有一种你不让我带着他们两人,我就要与你分道扬镳的意思。
她正左右为难着,独孤曦微走上前来。
“就依着玉卿公子吧。”
玉卿瞪去一眼,心中更是不满了,他是在和谢绝商量,又没有问他的意见,做什么要他出来多嘴决定?
想着,他又狠狠白了谢绝一眼,“你是没嘴巴吗?还是哑了?你二人还没成亲呢,你倒先怕起男人来了?”
谢绝觉得这话着实有些难听,但日照未到,这一路上没有玉卿可不行。
只能忍着脾气哄道:“怕男人还不好吗?怎么怕你尊重你还要被你说教?你若愿意留就留呗。”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晚间,梳洗干净后的兄弟二人回到了船舱中,玉卿提议让他二人随他一道,住在看管贺兰涟的房间。
贺兰涟武艺高强,若没有玉卿制衡,任凭随行的这些暗卫全都加起来也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她早早就决定了让玉卿看守他,以防不测。
这夜,玉卿照旧出了房间,来到甲板空旷的最高点打坐调息。
贺兰涟被玉卿封住了穴道,平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忽然听到房中有人“嚓”地一声点燃了油灯。
一张额头烙着“奴”字的小脸凑到他的耳边,说的是日照正统的蛮语,“殿下,小奴奉大都督之命前来给您传话,明日天亮后船只到岸,大都督会派人在岸上接应,再解开你的穴道,只是需要你想办法,将那名守在身旁的郎君引开。”
贺兰涟自然知道他说的郎君是谁。
这几日他一直在想办法试探那人的武功,谁知却连他的衣衫都触碰不到,平日没人时,他十分谨慎,只有偶尔与谢绝一块出现,才会放松几分警惕。
“告诉大都督,不可伤她姓名,本宫要将她完好无缺的带回去。”
“是,殿下。”
话音落下,一道瘦小的身影熄灭了手中的火折子,悄悄溜出了门。
“嘟——嘟嘟——”
天亮之后,船只一边缓缓靠向岸边,一边命人吹响通知船舱行客的号角。
独孤曦微早已整装完毕,等候在谢绝的门外。
她一出门,先是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两人极快地对视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又一同去唤玉卿和贺兰涟。
昨夜玉卿做晚课回来得很晚,是以直到现在才起身,连早课都误了。
“玉卿,醒醒。”谢绝上前将他摇醒,却见一旁的贺兰涟精神十足的向她看来,“怎么这样看着我?”他问谢绝。
谢绝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今日好像心情很好。”
确实不错。
马上就要回宫了,还能将她带回,他自然人逢喜事精神爽了,这种开心是发自内心的,无法被外物所掩盖。
墙脚的男奴哥俩也刚醒,依旧还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上前来给谢绝行礼。
她凝视着个头矮小的弟弟,忽然饶有兴致的问道:“昨日忘了问,你们兄弟俩叫什么名字呢?”
名字?
不过是个被发配的官奴,奴隶罢了,哪配拥有什么名字呢?
但哥哥却羞怯地低下了头,下意识的回答:“奴姓万特。”
弟弟见状,连忙拉了拉哥哥的衣袖,“哥,你忘了,父亲母亲都被处以极刑,军府早就抹去了我们的姓氏,我们没有名字。”
“对不起,小姐,是我……”
谢绝抬手,“无事,我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小男孩松了口气,连忙垂眼看向贺兰涟,后者则刻意瞥开了视线。
幸得只是随便问问。
他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让她起疑了呢。
男孩跟在下船的大部队后,小心翼翼地审视着前方的美丽倩影,很快便放下了心,虽然大都督再三嘱咐要他对这名小姐多加小心,但谢绝的美貌却让她看上去很有一种糊涂昏庸的美。
男孩觉得自己应付得很好,应该不会让她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