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墓中,生机勃勃,‘死亡’这个字眼在此墓里似乎不会存在。
神墓内的时间暂停,一切都静止不动,但那些生机宛如脉络,蜿蜒流淌着,在时间之力笼罩下依旧徜徉着,只是放缓了速度。
时间如长河。
生命如脉络。
烛幽试图抓住这些经由时间流淌而走的生机,却如握住一捧沙,总能从指缝间滑走。
“为何此处的生机可以无视时间?”他不解,转瞬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望向青帝。
烛九阴静坐在青帝对面,看着他苍老枯槁的模样,久久后低头啐骂了句:“时间真是个狗东西啊。”
青帝莞尔:“生命如此美好,烛神你还是如此暴躁。”
烛九阴翻个白眼,指着自己鼻子:“换你像我这样被时间玩成个棒槌,我看你暴不暴躁。”
烛幽死死咬住唇,跪坐到烛九阴声音,低声唤他:“父亲……”
细听这小长虫声音还有点委屈。
烛九阴本想一尾巴将他抽开,但一看他那衰样儿,又忍住了。
也不怪烛龙爷俩一个暴躁一个臊眉耷眼,他们爷俩被时间愚弄成狗已成事实,搞出的这么多事儿里,烛幽一直以为以时间之力将青帝拦截在外这事儿,他是办成功了的。
而现在,事实打脸。
青帝身上的生机连时间都无法阻止,他当初又怎可能拦截住青帝?
只怕是这老树棒子顺势而为罢了。
烛九阴也是发现了这点,他盯着青帝:“看来我家那蠢儿子将你拦截在时间长河外时,反给你成就了一场机缘。”
“的确,此事倒是要感谢烛幽小友。”青帝颔首。
烛幽不想吭声。
烛九阴:“说说看吧,再不说等你彻底灰飞烟灭了,还得后人去猜。”
“时光之外,甚是动人。”青帝轻笑,“我机缘巧合下回到了过去,见了故友们。”
烛九阴想到了被召来的‘玄帝’。
他眸子微眯,本想说青帝回到过去自己不可能不知道才对,一转念想到时间对他和烛幽的‘愚弄’,也就不吭声了。
“你恐怕不止见了玄帝吧。”
青帝颔首:“还曾与霓皇大帝一晤。”
至此,烛九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女人可真是……呵,不愧是修罗族中最特殊的大帝。”烛九阴摇头:“若非修罗族大帝间无法真的杀死彼此,恐怕凭她一人就足够把另外几个都收拾了。”
“也省了这群小崽子们瞎蹦跶。”
青帝却摇了摇头:“修罗六帝各有伟力,也各有制约,霓皇亦如此。”
烛九阴深以为然,也不再纠结于此。
只是心念忽转间,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什么:“你在时光外见到的霓皇,是她成为地母前,还是地母后?”
青帝:“我所见霓皇大帝,乃修罗怒生道之主。”他说着,沟壑纵横的脸上却露出了笑意。
“我与她对坐论道,亲眼见证了她悟道新生,以泥塑封印怒生根脚,成就地母之灵。”
烛九阴听着总觉哪里不对,他道:“你亲眼见证?霓皇成为地母,难不成还有你的助力?”
“非我。”青帝摇头:“我只是告知了她那个孩子的事。”
烛九阴怔了下,那个孩子指的显然是萧沉砚。
所以,真是霓皇自己选择成为萧沉砚的母亲的。
甚至连她成为地母,以泥塑封怒生道都是为了这个儿子?
“霓皇的选择与做法,烛神应该能有同感才对。”
烛九阴面上僵了下,旁边的烛幽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期待他的反应。
烛九阴嘴角一抽,头也不回,却精准的抬手抓住烛幽的头毛,把他的脸摁到了地上。
青帝见状只是一笑,对烛九阴道:“待那孩子出来时,你可将此事转告于他。”
“以霓皇大帝的性格,想来也不会说这些。”
烛九阴撇嘴:“你还有这闲心?你与霓皇她儿子也没什么交集吧。”
“被人所爱,本就是一种力量。”青帝声音幽幽:“那孩子背负了太多,更何况,细算下来他也是我的曾孙女婿。”
烛九阴猛的皱眉:“你怎么算的?那小子是我女婿,却是你曾孙女婿,四舍五入我还比你矮几个辈了?”
烛幽小声道:“阿罗刹天现在也不认你这爹啊,严格算下来,也不是你女婿,是你自己降辈分。”
烛九阴手上用力,彻底将不孝子的脸给砸地里,还不忘添上几把土,将烛幽的脑袋埋结实了。
这感天动地父子情也是没谁了。
烛九阴没管被埋成鸵鸟的儿子,看向青帝,眸光深深:“等那小子出来,你自己转告他不成?没准还能得个贤孙女婿。”
青帝轻轻一叹:“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烛九阴比任何人都能感受到青帝身上流逝走的生机,就连时间之力也无法阻止。
“明明可以一直不死,却选择牺牲自己成就那几个小家伙,你倒是大公无私。”
青帝却摇头:“没人能一直不死,即便是被时间眷顾的你也不能。我的大限早就到了。”
“烛神觉得,何为生,何为死?”
“你要与我论道?”烛九阴挑眉,嗤道:“反正我现在是不生不死,像条被拴着绳的狗。”
“虽不生不死,却活着,不是吗?”
烛九阴眸光微动。
青帝却轻轻笑着:“吾在时光之外,观万物起源,观生之无垠。或强如开天辟地之神,或微如蜉蝣草芥,修罗也好,凡人也罢皆乃万物一员,生之一员。”
“生命它不拘任何形态,不管强弱与否,它总是存在着。”
“吾于时光外观众生,心有所感。”
“吾之陨落,只是肉身神魂散去,但就如此间生命,绵绵不绝。”
“生又何妨,死又何妨,皆能活,皆会活。”
烛九阴愕然的看着青帝,怔然道:“你……成道了?”
青帝拈花一笑:“何为道呢,我也只是寻到自己心之所归罢了,与万物生,随万物落。”
“心无所困,樊笼自破,不拘道与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