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从五月中赶到天津港,一直到七月初,他在黄河以北走了不少地方,也大致有所了解。
百姓们虽说苦,但是对于朝廷还是充满了期待,尤其是对于朱元璋,那些百姓们更是感恩戴德。
这就是民心所向!
虽然说对于靖难之役他不是很了解,但是大致的过程还是知道的。
看到眼前的情景之后,让朱允熥多少有些明白,为什么朱棣在山东地区遭遇到了当地百姓,同仇敌忾的抵抗!
这就是百姓的力量。
这种局面颇为的吊诡,那就是好像除了山东地区抵抗,距离京城越近,朱棣打得反而越顺。
难道说是日子过得越好人心越浮躁吗?
看他皱着眉头,旁边的解缙问道:“殿下可是心中有未解之事?”
朱允熥直接明言相告:“我在想为什么越是富庶的地区,在打仗之时,越难忠于朝廷呢?”
解缙略微考虑了一下便说道:“贫穷之地百姓除了依靠官府的清廉,日子能过得好一些之外,别无他法,而附属地区则不同,一条路走不通,还有其他的选择,时间长了,心思就活了,出现这种事情也是正常,正所谓人心似水,民动如烟!”
这句话听的好熟,难道是解缙说的?
没等他开口询问,就听解缙开口吟诵道:“我静如镜,民动如烟。事以形兆,应以象悬。岂曰无才,世鲜兴贤。自古以来何时不是如此?陆士衡身为大都督,难以匡扶晋朝,只能说晋朝已经是积重难返!这有些事情就是如此,一旦局势败坏,便难以收拾!”
朱允熥算是听出来了。
读书人就是矫情,有什么话就不能明说吗?
解缙就是借这个机会,来向他谏言,用贤才远小人。
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说你说话能不能直白一点,非要绕这么大一个弯,累不累?”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解缙愣了一下,有些尴尬:“殿下说的是,下次我便直言!”
扬帆而下,直朝金陵而去。
而就在此时,宁王终于收到了朝廷的回复。
同意他奏折之中所说兴建港口。
消息一传出来,辽东地区的朵颜三卫,顿时便干劲十足。
不用吩咐,不少首领亲自带着自己的部落子民前往港口帮工。
在他们眼中,这盖的不是港口,而是一条金光大道,全部都是用金子铺出来的!
那干劲都把宁王给惊住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利益之下这些蛮荒部落之人也能够迸发出如此的热情!
于是他上了一道谢恩表,将自己所见所闻的景象全部归结于朱元璋,说这是盛世气象,亘古所未闻。
宁王这边高兴,自然就有人不高兴。
比如说歇了一段时间,连铁船都没有去看的朱棣。
不是说他不想去,而是上次跟朱允熥见过一面之后,又把他给气着了,晚上睡觉咳嗽不止,病情又加重几分。
一直到前两天,这才能够勉强下了床,精神头好了一些。
看外面天色不错,于是他便准备出去走一走,结果没成想见到朱高炽跟姚广孝两人正在低声说些什么。
朱棣咳嗽一声开口询问:“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听到询问姚广孝脸色有些担忧。
而朱高炽不敢隐瞒,直接说道:“朝廷前些日下了旨意,让宁王在辽东建港口,通商金陵!”
等他把话说完,朱棣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胡说,这怎么可能?父皇英明神武怎么能够下这么糊涂的决定?辽东多是番邦蛮夷,他们位卑而不怀德,毫无忠义之心,一旦通商得了好处,将来实力壮大必反!”
姚广孝听到这番话以后也是点头说道:“王爷说的有道理,不过陛下绝非糊涂之人,能够同意此事必有其他原因。”
说到这里他略一停顿:“那艘铁船我是亲眼见到的,虽然没有亲自登船,光是看品相就知道那东西绝非凡品!说不定是朝廷的冶炼工艺有了长足发展,所以才会允许铁器外流。”
等他把话说完,朱棣眉头一皱,看向自己的儿子:“你不是登船了吗?是不是如同大师所言?”
朱高炽点了点头,实话实说道:“大师说的一点都不错,而且那船还有古怪之处!”
旁边的姚广孝张口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听到这话,朱棣当下便问道:“有什么古怪之处?”
这时候朱高炽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是听到问话他也不敢不回。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那船居然不用人力推动,往里面添了煤块,大船便能够自己运行。”
这番话说的朱棣满脸不可置信:“胡说,这世上怎么可能不需要人便能够自己跑的船?”
说着他看向了姚广孝:“世子说的可是真的?”
眼看着朱棣脸色又开始发红,姚广孝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他拱手一礼:“王爷你先平复心绪,听我慢慢道来。”
就见朱棣深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好了许多。
姚广孝这才说道:“当日世子登船之时,我特地找了一些工匠扮做随从,想要一查究竟,据他们所言,这大船的确如世子所说,不需要人来滑行,具体用的是什么,没有打听到,因为其所在严禁其他人接近!”
这时候朱棣反而是一脸平静,开口问道:“那些工匠可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难道没有一个人能够猜出来其中关节?”
听到质问之语,姚广孝有些惭愧的说道:“贫僧也是反复询问,依然也想不出这铁船用的是什么法子?不过王爷请放心,消息已经发出去了,用不了多久,必定会有消息传回来。”
而这时候的朱棣身子微微晃了晃,感觉头有些晕。
旁边的侍卫上前一步扶住他。
哪成想朱棣勃然大怒,一把将侍卫推开,大声吼道:“给我滚开!”
说完之后他仰天长叹一声:“既生瑜何生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