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 美影厂的二楼走道里,从录音棚里走出来的两位同志,正边走边聊着。
刚录制完《雪孩子》插曲的朱逢博,这一会被冻得直缩脖子“我听说这部动画片是丁建华给配的音?”
编曲金复载点了点头“兔妈妈的声音,就是小丁给配的。”
“年前的时候,我也去译制片厂玩了一会,”朱逢博一想起那天就想笑“还在一部广播剧里给念了一段台词呢!”
“是吗?”金复载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哪部广播剧那么大面子,都把你给请去了?”
“当时觉得好玩,就去玩了一把,”
说话间,朱逢博忽然脚步一停“对了,你知道小江他们这会在哪呀?”
“哪个小江?”
“就是那个和刘小庆坐一块的小伙子。”
“想起来了,”金复载朝着一栋小白楼指了指“应该在木偶片那边。”
“我能过去看看吗?”
“走,一起去。”
……
美影厂小白楼的一间工作室里,灯火通亮、机器全开。
屋里的所有人,这一会都已经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随着灯光下那双手的一点点推进,许沐春这一会都快去摸降压药了。
6……5……4……3……
和许局长一样,周围的几位都在心里紧张的数着数。
就在大家觉得胜利在望的时候,忽然……手上的一段笔芯哗的掉了下来。
“呀!”
“啀啀啀,”
“啧啧,”
“唉!”
随着一连串语气助词的出现,江山同志的手工活表演,又一次宣告失败了。
“没事江山,”陈佩丝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这么难的活,你要是一次能成,那才见鬼了呢!”
“小陈同志说得没错,”黄华微笑着给江山递去了一根香烟“来,抽根烟先歇会,也让我好好缓缓。”
好久没这么紧张了,怎么也得给心脏一点适应的时间啊!
“行,听伱们的。”连着三次失手的江山,也觉得自己该歇一会了。
拢着手点上一支烟后,江山反复看了看自己夹着烟的手指
“唉,这都多少年没摸刀了,还真是有点手生了。”
一句话说得周围的几位全都愣了。
这小伙才多大?还多少年没摸刀了,他不会是打小就开始练这玩意的吧?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倒也能解释通了。
“小江这是气馁了?”曲建方吐出了一口烟笑道“还记得刚刚联欢会上说的《小蝌蚪找妈妈》嘛?”
江山点了点头“当然记得。”
“当时,厂里查看了不少齐白石的画册,就是没找到有关金鱼的画作。
特伟跑去一打听,原来那齐白石就根本没画过小金鱼。
没办法,特伟便让负责画金鱼的戴铁郎,去尽量模仿齐白石的画风。
知道老戴当时画了多少条金鱼吗?”
一群人陪着江山一块摇头。
“当时老戴买了一缸小金鱼回来,就这么天天盯着看。每次感觉练得差不多了,就拿去给特伟看。直到第六版被特伟点头同意时,办公桌上的画纸早已经堆成山了。”
“买一缸金鱼回来?”刘小庆听着还挺新鲜的“你们单位还能这么干?”
“这有什么,”段孝萱抬手向窗外一指“就现在,咱们单位里还养着两只鹿呢!”
“是嘛?”
“老鹰、仙鹤、狐狸、猴子、蛇……这些都养过,全是向浦江动物园借的,”曲建方接着道
“拍小蝌蚪的那一年最热闹,画虾的养虾,画乌龟的养乌龟,什么小鸡、蝌蚪、鲶鱼……办公室里别提有多热闹了。”
段孝萱忽然笑了“鲶鱼画完后,直接就给我们炖了。”
“虾换了好几茬,同志们一见它们快翘辫子了,立刻就给捞走。”
“哈哈哈~”
说说笑笑间,江山感觉自己的手指正在不断回血中“不是说照着齐大家的画嘛,怎么还要看实物?”
“这你就老外了吧,”曲建方笑着解释道
“动画动画,你得让画面动起来呀,就说小蝌蚪吧,哪怕就是盖章,也得注意轻重浓淡,都不容易啊。”
“晓得了,”江山掐灭了手里的半节烟,站了起来“没有哪行是容易干得,您是想对我说这个吧。”
“小同志用不着灰心的,”
见江山已经站起了身,段孝萱也回到了机器旁边“今晚你只管放手去刻。”
曲建方“对的,多晚我们都会陪着你。”
“江山,”陈佩丝“你一定行的。”
许局长“小江,中华牌彩色铅笔管够。”
黄华“上吧,我已经缓得差不多了。”
江山早就在笑了“行,我听你们的。”
转身面向工作台的时候,白色的台面已经被潘红和刘小庆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灯光、收音、摄影机,一一就绪。
连二位半路补票的朱逢博和金复载,也已经悄悄站进了观众席里。
再次坐下的江山,从笔盒里挑出了一支紫色的铅笔。
就在周围的群众以为自己会看见一双更加小心翼翼的双手时,却发现这一次的江山比之前更快了。
聚光灯下,十只柔韧的手指在一支彩铅上飞快的雕琢。
这一刻,江山手里的刻刀,仿佛早已不是什么5块钱两把的工具刀,而是他已经耍了十多年的青龙偃月刀。
嘀嗒、嘀嗒、嘀嗒……时间在一分一秒走着。
随着紫色的粉屑不断散落,手指间的一小截笔芯上,已经出现一个小小的数字“9”。
接着,8、7、6、5、4……
随着笔杆木屑的不断削去,整根紫色笔芯逐渐变成了一条穿成串的紫色数字。
原来,第二段作品的拍摄之所以会被中断了三次。
完全是因为江山这回选择的作品,不再是单打独斗的小场面,而是一套不断输出的组合拳。
当看着手指间的笔芯,正被一把刻刀照着数字“3”在整形时,围观的几位又开始忍不住紧张了。
因为,前三次的失败,都是断送在了这个小“3”上。
紧张的群众正在紧张,生怕又看见一串笔芯断成了两截。
而江山,也在和大家想着同样的事情。
不同的是,他这会想起的是上辈子雕这玩意的芯碎时光。
直到现在,江山依然能记得第一次在网上见到彩铅艺术雕刻时的心动。
视频里的米国老艺术家,不但将自己的一件件作品发到了网上,还拍摄了一段雕刻彩铅的教学视频。
当江山同志连夜下单买回了一副医用放大眼镜,准备认真学习手艺时。
国内一位小伙子跟着发出的一段视频,令他直接将眼镜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
因为,视频里正在雕刻彩色笔芯的中国小伙,居然连二倍镜都没有开,直接就是裸眼雕刻。
于是,江山同志也当仁不让的选择了裸眼直雕。
在那之后,一张张围着指尖打转的邦迪,陪着他度过了一个春夏秋冬。
也就仅此一个四季往复。
江山雕起彩铅的架势,已足够惊起一滩鸥鹭了。
就在他为自己的毅力自我感动的时候,越来越多的彩铅雕刻牛人出现在了网上。
其中一位湾湾同胞,更是不可思议。
别人出门写生就是背只画板,他出门写生则是背把小刀。
同样也拥有的裸眼微雕技术,令他可以走一路刻一路。
看见西螺大桥,就刻西螺大桥。
看见巴黎铁塔,就刻巴黎铁塔。
到了最后,这位原本只想给儿子做件小玩具的普通上班族,竟一跃变成了彩铅微雕的顶级艺术家。
因为,他如今的笔芯作品,已经换成了一水的自动笔芯。
看着视频里非人的操作,又看了看自己布满了划痕的双手。
这一次,江山决定不跟了!
一是觉得自己的确没那份本事,而是因为觉得学会了又能怎样?
那么多人都会的手艺,自己学会了也没有鸟用!
直到……这一会坐在了80年代初的聚光灯下。
当一双双惊讶的目光投向自己的时候,江山同志才明白,学一两门装逼的手艺,还是有那么点鸟用的。
收起回忆,回到当下。
沙沙沙,沙沙沙,
3、2……
当,一环套着一环的紫色数字笔芯,被江山的刻刀从铅笔里一一刨出之时。
所有人的小心脏,仿佛也快跳出来了。
实在不敢直视的陈佩丝和黄华,紧张的直接闭起了眼睛。
更多的同志,则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手指间的最后两个数字。
1……0……。
终于,当最后一个数字“0”在指尖诞生的时候,
江山的双手变合为开,一条紫色的笔芯数字链,在白色的桌面成功的展开了。
“喔~”
“成了!”
“江山、江山、江山,”
“小江你不要太灵啊!”
“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
还没等两位摄影师叫停,满屋子的欢呼声就已经响彻了整栋小白楼。
而第一次观景的朱逢博与金复载,仍旧在眼含震惊的看着桌上的紫色传奇。
这一刻,不论是搞艺术的、还是搞经济的,全都在为聚光灯下的江山叫好。
同一个夜空下。
广-州广电的部分领导,依然在加班加点收看香江无线的电视节目。
面对刚好跳上屏幕的“大白兔”贺岁广告,其中一位领导也想起了他们远在浦江的门市部。
“浦江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另一位也正想提这事“前两天刚通的电话,说是门市部里来了不少上门采访的记者。”
“记者?他们去采访什么……坏了,不会是像李谷一的《乡恋》一样,也开始批评《蔷薇处处开》了吧?”
话音落地的一刻,一直在担心发生这种事的二位,同时缓缓看向了对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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