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哑然，它第一次展露笑容：“我知道你的选择了。林依白，你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人，我无法给予你太多的帮助，唯一能留下的就是祝福。”

    它伸出手。

    “愿你经历的每一份刻骨铭心的痛苦，都能为你带来一丝的希望。”

    林依白用力点头，握住了幻影的手，对方干燥、温暖的手掌有着令人安定的力量。

    “谢谢。”

    林依白闭上了眼睛。

    等她再次睁开时，之前发生的一切像是幻影，她回到了窥神山，手中握住的不再是幻影的手，而是血脉相连的月华刀。

    砰——

    笼罩着天空的雪花屏障片片碎裂，神明的目光倾泻而下，缓缓转动的窥神山静止凝固，山路两侧幻想出来的小吃摊消失。

    拾荒者怔怔望着飘起来的林依白，心中的震撼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这种程度的神明关注……当初的圣徒-001号也不过如此吧……林依白，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会引来这种程度的注视……”

    林依白灵魂升维的波动在一圈圈向外扩散。

    正在漂亮国纽约加班的行者放下了咖啡杯，少有的无视了坐在对面的部门领导。

    正在一处历史遗迹中寻找上古超凡残留的蛇女呆在原地，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的感知出了问题。

    漫游在灵魂维度中的圣徒-0737号腼腆且欣慰的微笑：

    “老师说的没错，拥有天赋的人，就算是暂时拒绝，在遥远的未来，也终有一天会成为我们的同行者。”

    不仅是死海成员。

    同样是行走在灵魂维度的罗伯特，与林依白血脉联系的林科……许多人这一刻都感受到了灵魂层面的变化。

    林依白在蜕变。

    “检测到高危超凡力场波动！”

    西北失控镇压研究所的超凡力场检测仪器一齐发出了警报，所有的警报源头都是站在囚室前的林依白。

    “林依白的等阶正在快速提升，三阶下段……上段……巅峰……”

    梁所长静静望着屏幕。

    “触摸到‘人类极限’了吗？”

    三阶巅峰就是当前人类能够抵达的极限等阶，继续往上就需要特殊的环境、契机以及极其强大的意志力。

    比如当初在珠峰战役中的李修，靠的是圣徒-001号虚构天堂的精神压力，再加上步笙声施展混沌时代创造出了能够晋升的环境。

    亚历山大，本身就是最为老牌的三阶强者，经历了国仇家恨，加上宙斯的神王领域，完成了三阶到二阶的突破。

    至于伊丽莎白，本身有一半的神族血统，一旦血脉觉醒，突破起来并不困难。

    此刻，西北失控镇压研究所的防卫装置启动，底层的符文法阵完成了预热，随时可以激发。

    除此之外，还有专案一组成员。

    就连第六代鸿钧系统，不少人都以为还在计划中，尚未正式的施工。

    实际上，早已经悄悄部署完成。

    梁所长、徐颜，以及更多人站在屏幕前。

    他们尊重林依白的选择，也更希望她能成功的带回来李修，但如果失败，她真的成为了一名死海成员——

    那就必须要将她镇压。

    这也是林依白的要求。

    如果她真的在灵魂升维中失去了自我，变成了渴望毁灭与杀戮的疯子，她宁可去死。

    “等阶提升停止了吗？”

    一名后勤人员问。

    监测设备的警报声还在总控室内回荡。

    就在这时，步笙声严肃且童真的声音出现：“没有停止！”

    所有人看向坐在最后排的步笙声。

    他漂浮起来，混沌时代的领域激发，却根本无法延伸到林依白所在的区域。

    只要稍稍靠近，就会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泯灭。

    步笙声抬起头，视线仿佛能够穿透地下十八层的合金壁垒，穿透层层叠叠的维度，看到自宇宙的尽头落下来的目光。

    “这种程度的神明注视……林依白，你真的还‘活着’吗……”

    来自神明的目光可能只有短短的一瞬——准确来说是0.0000000000029秒——可就是这一瞬，却相当于在现实世界留下了一道微缩版的神明投影。

    如同天庭石碑、神降四仪式，只不过投影的落点不再是地点或是死物，而是林依白本身。

    神明投影作用下，以林依白为中心，世界的规则发生了变化。

    步笙声眉头紧锁：“她要晋升二阶了。”

    世间一切超凡，神族、仙人、妖魔、人类超凡者，再到禁忌物品、诅咒之地……所有的超凡全都来自于神明。

    就像在天庭，借助石碑真经的力量，杀死几名仙人就能轻而易举的晋升二阶。

    林依白的情况就是如此。

    至于，为什么她灵魂升维就能突破二阶，真正忙前忙后，渴望神明降临的死海成员却做不到……

    理由很简单，因为神明的温柔。

    沈敏的判断中，林依白在未来所要遭受的磨难与痛苦，是远超所有死海成员要面对的痛苦。

    为了保护她，神明降下了足够的注视，帮助她继续前行。

    “所长，已经到阈值了，要启动鸿钧系统吗？”

    一旦林依白真的迈入二阶，光靠一个鸿钧系统是拦不住她的。

    如果要动手，只有，也必须是现在了。

    靠着鸿钧系统庞大的能量，释放超凡抑制能力，强行终止林依白的晋升，并将她封禁，直到确认她的安全性再释放出来。

    这是最保险，也是对所有人负责的方案。

    但是……

    拾荒者抬起头，对着监控摄像头喊道：“别动！她正在最关键的时候！”

    梁所长犹豫了，他的手指悬在鸿钧系统启动按钮上，就在即将落下时，步笙声的手指稍稍拦住了他。

    “您相信拾荒者的话？”梁所长问。

    步笙声摇头说：“我不相信他，死海疯子的话有什么可信的，我相信的是林依白。

    我不会阻拦你，我也没有这个权力。

    我只想告诉你，这段时间，我也有在进步。

    燃烧最后的寿命，我可以将力量强行推到二阶的程度……大概三十秒，配合鸿钧系统，足够应付一个刚晋升的二阶。”

    步笙声说完，收回了手，将选择的权力交还给了梁所长。

    梁所长右手悬在空中，手臂青筋暴起，最终，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他双手捋过花白的头发。

    李修第一次见他时，梁所长不过是才有些许白发，不过两年的研究所工作，就将他变成了这副模样。

    然而，苍老花白的头发，无法遮挡梁所长炙热的目光。

    “自从接到这个消息那天起，我就成宿的睡不着觉，古局长更是把所有的指挥权限给了我，并告诉我：无论成败，我都无需承担责任。可越是这样，我越是害怕。”

    所有人都知道梁所长在害怕什么。

    他不是怕死。

    他是畏惧林依白成为死海成员，更害怕她成为死海后，会害死更多的无辜者。

    但是，他们这份工作，哪有绝对的安全？

    “赌一把。”

    梁所长站起来，“觉得危险的人，现在可以走了。”

    没人动，他们露出笑容。

    超凡者的道路本就是走钢丝，无论是停下、向前或向后，都代表了不同程度的危险。

    既然如此，他们选择当先驱者，走在人类的最前方。

    梁所长和步笙声对视一眼。

    “那就，开赌吧！”

    窥神山之上。

    林依白手中的残月之刃愈发纤薄，到最后刀刃彻底消融在空气中，随风而散，只有一缕似有似无的轮廓。

    窥神山的天空悄然变得深邃、漆黑，仿佛他们正站在宇宙的最深处。

    孤独、永恒、死寂，无声无息的占据了拾荒者的心灵。

    就在他的灵魂随之一并沉入黑暗时，极度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丝纤弱的月光。

    这一抹月光太过微弱，根本无法照亮整个宇宙的黑暗。

    但是，它却能在绝对的孤独中创造一丝渺茫的希望，在永恒的死寂中绽放刹那的生机。

    林依白站在黑暗的最高处，她的背后是一轮被遮住的明月，如同月全食，只有最边缘区域有一轮微弱的月光。

    她抬起头，灵魂不断升维，来到了窥神山的最高处。

    隔着无数维度，林依白眺望神明。

    “谢谢。”

    神明并未回音。

    林依白举起手中虚无之刃，在微弱月光下，若隐若现。

    她的神情无比专注，仿佛回到了小时，师傅在第一天教她挥刀的时候。

    林依白还记得师傅的话：

    “放空脑子。

    不要犹豫，不要分析，更不要恐惧。

    只要绝对的专注，刀，会自己找到合适的角度砍死鬼子……咳咳，我是说敌人……”

    她回忆着，闭上了眼睛。

    刀刃挥出。

    无形无影无质。

    唯有一往无前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