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审讯室,铁成坐在案几后,冷眼看着王文山。
傅明,秦平安和钟子平则站在一侧,铁凳上的王文山则神态自若,眼中有着如释重负的解脱之色。
铁成看着王文山,淡淡道:“王大人,想不到咱们会在这里聊天,世事无常啊。”
王文山听了,自嘲似的笑了笑,“你没想到,我却想到了,很久之前就想到了。”
说完他又看向钟子平,声音和蔼道:“子平,别来无恙,没想到你会进入六扇门,世事难料,看到你现在这样,我也可以放心了。”
听到王文山的话,钟子平眼中的神情复杂,有不解,有疑惑,有怨恨。
此时的钟子平,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态度,去对待这位自己父亲曾经的至交好友。
咬了咬牙,钟子平说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文山叹了口气道:“人生在世,许多事情都身不由己,踏错了一步,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子平,记住,以后做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要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
此时的王文山给钟子平的感觉,仿佛是又回到了自己年幼的时候,王文山对自己的敦敦教导。
告诉自己要孝顺父母,善待他人。
霎时间,钟子平只觉得鼻子发酸,压着声音问道:“你教会了我做人的道理,我做到了,可是你呢,你为什么做不到,你说过的,人都会犯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为什么不能改。”
众人看着王文山,他的脸上露出苦涩的微笑,:“有些错可以容忍,可以被原谅,但是有些错,只要犯了,就注定了没有回头的机会。”
随后他看着铁成说道:“铁捕头,我们三法司一直都跟你们六扇门不和,只因为你们有宇皇的青睐,办事不需要考虑后果,所以我们三法司的人一直都看不起你们六扇门,认为你们只不过是用武力逼迫人就犯的强盗,但是我知道你铁成的为人,公正,无私,你做了六扇门白虎卫的总捕头后,就没有发生过屈打成招的事情,我王文山敬佩你,所以你们去抓捕徐金荣,我没有阻拦你们,这些天我也一直在等你,等着送你一份大功劳。”
铁成怔怔的看着王文山,没想到他等着自己去找他,竟然是为了送给自己一份功劳。
旋即,看向王文山的表情,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沉默就奖良久,王文山开口说道:“我与子平的父亲,从小便认识,我们一起读书,一起玩耍,并且约定好了,一定要一起考个功名,做个好官,造福百姓。”
“所以我们二人奋发努力,终于,在我二十岁那年,我中了探花,可是钟宏却名落孙山,随后,我回到了洛安县做起了县丞(县尉相当于政法高官和公安局长,县丞相当于副县长)”
“同年,我还参加了在大燕举行的三国诗会,见证了京城的繁华和大燕国的繁荣后,我便不甘心只在那小小的洛安县当一名县丞,所以我一心想要去京城任职,只是当时宇皇登基没多久,在没有人脉资源的情况下,我根本没机会,所以我便求到了当时带领我们的大儒那里,他也非常看好我,所以答应有机会,就把我调到京城。”
“可是这一等,就等了十年。”
秦平安听到此时,问道:“那位大儒,叫什么名字”
王文山看着秦平安,笑了笑:“你就是子平的恩人,叫秦平安对吧,最近京城里,你的名头倒是很响亮,只是这并不是好事,以后小心行事吧。”
秦平安愣了愣,没想到王文山会知道自己跟钟子平的事,至于他在京城出了名,是意料之中的事。
屡破奇案,诗会扬名,所以在官场儒林有些名声,是正常之事。
只是让自己以后小心行事,是什么意思
随即王文山又说道:“那位大儒已经死了六七年了。”
旋即他抬起头,看向房顶,眼中露出了悲伤之色,说道:“我当县丞的第三年,钟宏终于也中榜了,正巧,当时的县令和县尉,一起被安排去了别处任职,所以我便当上了县令,由于并州本就是苦寒之地,没人愿意来任职,所以钟宏便做了县尉。”
“当时,我们二人非常高兴,当了官,还能在一起任职,就这样,过去了六七年的时间,这六七年内,我一直想要做成一番功绩,可以调去京城,并且也经常询问那位大儒,何时才能把我调过去,可他却一直让我等,终于,有一天,他带人来了洛安县。”
“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他的儿子,和几名护卫,他那儿子为人乖戾,嚣张跋扈,让人非常不喜,可是没办法,谁让他的父亲是位大儒呢,所以我与钟宏虽然厌恶,却也只能笑脸相迎。”
“一天夜里,那位大儒召我过去,问我还想不想去京城任职,我听了后大喜过望,我肯定是想的,他随后说,他虽然可以把我调往京城,但是我还是需要一些功绩,才能堵住一些人的嘴,所以他会帮我创造机会,只需要我配合他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王文山停了下来,众人不知他在想什么,却也没人开口询问,只有钟子平仿佛想到了什么,脸上带着惊疑之色,最终也没有开口打扰王文山。
许久之后,王文山语气愤恨的说道:“那位大儒让他的儿子,假扮采花大盗,凌辱待字闺中的少女,等他满意了,再找个替死之人出来顶替,让我拿来当做功绩。”
“当时,我极为愤怒,不想答应做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我也没有想到,一直让我敬佩的大儒,竟然是这等心思邪恶之人,当我正准备拒绝的时候,他告诉我,我已经知道了他的谋划,如果我不同意,他便杀我全家,并且如果我答应了,不光可以进入京城当官,而且有他们做靠山,我的前程无忧矣。”
重重了叹了口气王文山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屈服了,不光为了家人,也为了自己那羞耻的虚荣心。”
“随后的一段时间里,那位大儒的儿子,每天都会凌辱一两位女子,这件事闹的整个洛安县,人心惶惶,满城的女子都在担惊受怕,恐惧挣扎中度过。”
“终于,有一天,那位大儒说他的儿子玩够了,可以收手了,我本以为一切就这么结束了,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钟宏竟然瞒着我,把这件事上报给了并州刺史府,刺史府派了一位高手前来调查此事,我们便将计就计,安排了一位那位大儒带来的随从,顶替他的儿子再次作案,然后我们把他当场抓住,就可以结案了,可是我却忘了,钟宏见过那位护卫,他点明了那个护卫的身份,认为此事还有蹊跷,需要严查。”
“这让那位大儒非常生气,想要杀掉钟宏,更让我害怕的是,当时那位大儒的儿子,全身冒出了一丝丝的黑气,就像是一个恶魔一般,如果不是那位大儒拦着,恐怕他的儿子会在洛安县大开杀戒。”
听到这里,秦平安众人大惊失色,身上冒出黑气,不就是跟李县尉一样吗。
不过众人并没有打断王文山的诉说。
“最后我在我的极力劝说下,那位大儒答应让我去跟钟宏谈谈,只要他能保密,并且愿意加入他们的组织,那么就可以放过钟宏一命。可是我对说服钟宏却一点信心都没有,我太了解他了,他是不可能会答应的。”
“果然,在我跟他坦白后,他非常愤怒,并且还打了我一巴掌,我没有怪他,因为他就是那样的人。”
“最后在我苦苦的哀求下,他答应了保密,但是他却跟我割袍断义,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没办法,哪怕是这样,只要能保住他的命,我也认了。”
“之后没多久,果然,我收到了调令,让我前往大理寺任职,我非常高兴,虽然我知道钟宏对那件事耿耿于怀,但是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希望他可以原谅我,所以我告诉他,等我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就想办法把他也带去京城,可是他拒绝了,他说不愿意跟我同流合污。”
说完,审讯室里又陷入了寂静中,一个人想要往上爬,就一定要做一些自己不愿意的事情,秦平安能理解王文山的无奈。
只是以这种方式,无论如何都是不可取的。
因果有报,你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就会受到多少的惩罚。
这时,王文山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脸色也变的煞白。
随即王文山语气有些急促,说道:“七年前,那位大儒所在的组织,想要起势,至于是做什么,不用我多说了,所以他们想要把所有不稳定的因素全部铲除,其中就包括钟宏,因为他知道当年采花大盗的秘密,却又不愿意加入我们。”
“所以那位大儒要求我杀了他,只是不管钟宏如何生我的气,我始终是对他下不了手的,无奈我只能让人给他下了毒,让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差,这样他就不会影响到我们了,事情也跟我想的一样,他因病辞官了,也安全了,同时那位大儒也死了,死的莫名其妙。”
现在的王文山,脸色越来越难看,铁成仿佛看出了什么,屈指一弹,一缕无形的灵气钻入了王文山的体内。
铁成正想要说什么,王文山打断了铁成,认真的说道:“铁成,我已经服下了毒药,我的时间不多了,我送你这份功劳,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照顾好钟子平,不要让他参与危险的任务。”
铁成诧异,但还是说道:“我答应你。”
随后,王文山露出了欣慰的表情,继续说道:“几个月前,组织的少主修炼的功法陷入了瓶颈,需要一些孩童的魂魄炼制什么东西,安排了我去做这件事,这些年,虽然我也做了不少陷害,污蔑别人的事,但是让我杀害几十名孩童,我还是做不到的,所以我想起了徐金荣,他能坐上洛安县的县令,是我一手安排的,所以我便把这件事交给了他去做。”
“可是期间,他告诉我,钟宏猜到了这件事跟我有关,问我应该如何处理,我为了尽快的完成任务,所以派了六名紫府境的修行者去帮他抓捕孩童,同时我也给钟宏写信,让他不要管,可是他却说我疯了,还要把当年的事和现在的事一起说出来,让世人知道我的真正面目。”
“我知道,他只是在威胁我,让我收手,可是我又怎么能收的了手呢,之后我让徐金荣去警告他,令我没想到的是,那徐金荣竟然杀了钟宏。”
“我知道消息后,恨不得立刻杀了徐金荣,但是我却不能那么做。”
这时,钟子平问道:“那我当初来京城投奔与你。你为何不愿意见我。”
王文山看向钟子平说艰难的说道:“孩子,我,,我已经,沉陷其中,无,法自拔,我知道我在做的事,,是多么的伤天害理,我作为读书人,做,,做了,这等谋逆之事,我的结局,,会是什么,我再清楚不过,我,,又怎么可能,,让你也,也参与其中,我不能,,让别人知,知道你的存在,我,,这是在保护你。”
说完,王文山突然喷出一口黑血,全身痛苦的颤抖了起来。
秦平安连忙问道:“你口中的少主是谁,那位大儒的儿子是谁。”
王文山痛苦的哀嚎了起来,仿佛有万蚁噬心一般,艰难的才说道:“那,,那位,大儒的,儿子,,在,,在军中,,当差。。”
可是突然,王文山却没办法再多说一个字,因为他的嘴里不断的喷出黑色腥臭的血水。
铁成见状,连忙又往他的体内不断的输送灵力,王文山才开口道:“少,,,少主,,是,,”
说到这里,王文山突然剧烈的挣扎了起来,不管铁成如何为他输入灵气续命,他都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因为他已经在痛苦的挣扎中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