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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在外而安 第120章 京城四美(一)
    世袭一等子爵侯孝康当晚得知消息,听说周进、韩奇等人,果然指使张圆圆、曹佳、花想容、赵灵飞等风尘女子身着超短裙跳舞之后,他欣喜若狂,自以为抓住了周进这厮的把柄。

    “好好好,你一个读书人,居然还搞出这样一番伤风败俗之事,看老夫怎么收拾你。”侯孝康欣喜若狂道。

    在侯孝康看来,人家韩奇、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等人虽然也参与此事,但他们一来都不是主事者,二来身上都有武职在身,众人对他们的道德要求没那么高,自然是无可无不可。

    可你周进是国子监生员,有着秀才功名,带头操办南北风月汇演且不说,还怂恿那些风尘女子身着奇装异服,什么超短裙、吊带衫之类。

    听小厮们汇报说,尤其是那个曹佳,甚至还在雪白的大腿上绑了一根黑丝带,让人看了简直要眼球喷血,这简直是斯文扫地,故意扭曲世态人心嘛。

    虽然一开始,侯孝康的想法是借刀杀人,让乐善郡王和赵全这些人出面惩治周进这厮,但现在乐善郡王和赵全都没有什么反应,他也只好亲自出场了。

    侯孝康因为年纪太大,不再担任朝中职务,但他身上有着爵位,却可以径直求见忠顺王陈西宁。

    忠顺王若是不接见他,他便去养心殿求见太上皇,届时今上和忠顺王想必也无话可说。

    “难道我一个世袭一等子爵,还解决不了他一个周进?”侯孝康心中发狠道。

    他想着周进房中的那些貌美妇人,又想着白秀珠那般神仙颜值,这个决定便愈发坚定了。

    次日一大早,侯孝康便去了紫禁城,求见在文渊阁值守的忠顺王陈西宁。

    “侯孝康,他来做什么?”陈西宁感觉有些头痛道。

    这些武勋权贵,都因为年龄太大退休在家了,却时常指点江山,试图干预朝政,让内阁不胜其烦,但若是不虚心听取他们的意见,他们又要说年轻人不尊老,实在是让人左右为难。

    今日在文渊阁负责值守的王公大臣,还有北静王水溶和兵部尚书李春华,陈西宁若是拒绝了侯孝康的当面求见,指不定水溶会在背后胡说八道些什么?

    思来想去,陈西宁也只好捏着鼻子应道,“让他进来吧,今日恰好北静王和兵部堂官都在,且看侯孝康在军务方面,可有什么真知灼见。”

    忠顺王的潜台词是,若是侯孝康没有什么军务上的事情,纯粹是因为私事而来,那便可以免开尊口了。

    没看到他陈西宁因为沈州保卫战一事,忙得焦头烂额么?若非是军务要事,我陈西宁略微寒暄几句,便吩咐你告退,谁也不能说什么。

    侯孝康进门之前,自然花了银子,从负责传信的小太监那里得知了这一消息,因此行完拜见之礼过后,侯孝康便汇报说,周进、韩奇等人在紫檀堡操办南北风月汇演一事,实在是影响军心啊。

    “还有这等事?”陈西宁颇为不悦地说道。看来刚才传信的那个小太监不能留在身边了,这么容易就能被人收买,留之何用?

    侯孝康说道,“此事千真万确。我是没到现场,但我据家中小厮们说,周进这厮指使那些风尘女子,身着超短裙、吊带衫,存心以色娱人,连屁股都懒得遮住了,各种搔首弄姿,丑态百出,现场情形不堪入目,若是不加以严惩,怕是会蛊惑人心,影响营中安稳啊?”

    周进在紫檀堡大兴土木,兴办戏园、开办工厂一事,陈西宁也曾有所耳闻,近来北平城中,都在议论南北风月汇演一事,他也早就有所了解。

    甚至于那几件牛仔裤、低腰裤、超短裙、吊带衫和低领T恤,也都曾一一地摆放在他的案上,被他反复打量过许久。

    “周进这厮满脑子都是这类荒唐玩意儿,真是他么的不要脸啊。”陈西宁当时还曾笑骂了一句,他也认为周进这厮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就干这些没有品味的事情,简直是让人笑掉大牙。

    但尽管如此,事后他还是让府中几位貌美侍妾,把这些衣裳都试穿了一遍,越看越觉得好看,越看越觉得有意思,以至于当天晚上,他和府中这几位貌美侍妾连续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却仍然觉得意犹未尽。

    要不是次日还要上朝议事,他说不定还要抖数精神,勉强再战一场哩。

    但陈西宁却没有想着要治周进这厮的罪。

    说破了天,周进也只是在风尘女子中间,推销这种奇装异服,并没有拿到市面上公开叫卖,还是很注意分寸的。

    但现在侯孝康站在绝对的道德制高点上,话里话外,都是在上纲上线,指责周进这厮诲淫诲盗,此项罪名可大可小,但只要一经查实,周进身上的秀才功名却注定是要保不住了。

    至于参加乡试、会试,那更是连想都不用想。

    陈西宁不想毁掉周进的前途,毕竟随便想出一个金点子,便能为朝廷赚来数百万两银子的能吏,哪能随随便便就能遇到?

    想到这里,他便打着太极说道,“侯老大人能够见微知著,如此关心军国大事,本王深感欣慰。但我刚才听你说,你并没有亲临现场,而是听家中下人们说起。但问题是,昨天晚上发生在紫檀堡的事情,你今日一大早就得知了,片刻功夫都没能耽搁,立即赶往紫禁城,寻到了我这里来。你出发的时候,甚至连外城门都没有打开。你这消息究竟从何而来?”

    陈西宁的语气之中,透着一股冷意。若是侯孝康仍旧坚持己见,他便先要治他家中下人们的违反宵禁之罪。

    侯孝康不免有些犹豫了起来。

    但他转念一想,不过是家中几个奴仆而已,无论是违反城中宵禁也好,还是攀爬京师城墙也罢,那都是他们咎由自取,哪怕是被打死打残,也不会损害他这个修国公府话事人的太多利益。

    无非就是兑子罢了,拿几个无关紧要的家中下人,把周进这颗棋子兑掉,还是很划算的。

    侯孝康遂回答道,“这我倒是没有注意到,他们若真是违反宵禁,当惩必惩,该罚则罚,我绝不包庇。”

    侯孝康毕竟在官场上浸淫了许久,他这番话说得很有水平,连站在一旁的北静王水溶,也不禁暗自点头,赞许不已。

    修国公府的下人们若是犯了事,他侯孝康绝不包庇,但是反过来,若是忠顺王看中的周进这厮犯了事,是不是也不应当包庇才是?

    侯孝康真可谓是官场老油子,能在不动声色之间,很好地将皮球踢到了忠顺王这里。

    忠顺王陈西宁被迫跟着表态道,“侯老大人能有这种觉悟,不偏不私,堪称我辈楷模。我们还得向您多加学习才是。”

    随后,陈西宁便敷衍道,“此事我会在意的,到时候确实查出不轨之事,必定加以严惩,以肃法纪。”

    忠顺王陈西宁想要用拖字决来解决这件事情,北静王水溶又怎么会同意?

    周进这厮和国子监生员们搅和在一起,又和邢州白氏家族结亲,摆明了是要投靠文官群体。

    受制于身份差异太大,北静王水溶虽然还不至于将周进当做一个大人物来看待,但他却也不介意顺手而为,给周进一个大大的难堪。

    水溶便说道,“周进这人,我早就有所了解,早年他筹办《青年诗刊》,怂恿大家创作白话诗,简直是耸人听闻,故作谬论,他这是想把唐诗宋词置于何地?想来其心可诛,其人品也不怎么样。现在南北风月汇演一事,更是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想必锦衣府也派了人手加以监控,不如便将锦衣府堂官赵全叫来,看老赵对于北平城中的局势,可否都了然于心?”

    水溶这番话,可谓一箭双雕,既揭了周进的老底,又把锦衣府堂官赵全牵涉了进来。

    赵全若推说不知道,便说明他办事不力,对于城中局势还尚未彻底掌握,但他若如实禀报,则又坐实了周进诲淫诲盗的罪名。

    水溶巴不得看到赵全吃瘪,以报复赵全不受其暗中示好的满腔恨意。

    周进这厮和锦乡伯府世子韩奇高度捆绑,若是赵全出手拿下了周进,便不啻于和锦乡伯府交恶,能够给锦衣府堂官赵全添堵,水溶可以说是乐意之至。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卷入其中,事情也越闹越大,隐然有事态失控的风险,陈西宁也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

    但他身边就站着北静王水溶和一等子爵侯孝康,眼睁睁地盯着他,陈西宁也不便公然包庇周进,便只好吩咐下人们,传锦衣府堂官赵全来到文渊阁议事。

    陈西宁原本还想着,赵全担任锦衣府堂官一职,位高权重,经常外出缉拿要犯,若是今日没有找到他,事情便可以拖延一两天,也便于帮助周进这厮开脱罪名了。

    谁曾想,不到片刻功夫,锦衣府堂官赵全便和乐善郡王、吴天佑二人,一起走了进来。

    陈西宁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我不是吩咐你密切关注女真诸部消息,允许你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可以不用在锦衣府值守吗?”陈西宁不解道。

    赵全回答道,“女真诸部的情况,我一直紧盯着,但昨晚发生在紫檀堡附近的南北风月汇演活动,也非常有趣,相信王爷必然喜闻乐见。所以我便亲自过来了。”

    “那你就说吧。”陈西宁郁闷道。他头一次感觉这个赵全,性子太古板了一些,一点也不知道变通,怕是今后要吃大亏啊。

    赵全却道,“我没有去过现场,所获情报都是从锦衣卫小校们口中得知,怕是说得不太真切。不如就请乐善郡王向王爷详细汇报内中详情,他昨晚便在现场,可谓亲眼目睹。”

    “好好好,请乐善郡王快快道来,我们也好听一听,看那个周进究竟做出了何等天怒人怨之事,以至于乐善郡王和吴国舅二人脸上,竟然还有明显两道泪痕呢?”侯孝康见事态发展,都处于自己的预期之中,他心花怒放之下,忍不住插话道。

    然而乐善郡王和吴国舅二人,闻言后向他看过来的目光,竟然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一样,这让侯孝康心头间,不禁飘过了一阵阴云。

    “周进这厮推行奇装异服,涉及诲淫诲盗之罪,这是铁板钉钉的事情,难道还能有什么转机不成?”侯孝康强自镇定,犹然不敢相信。

    然而,随着乐善郡王的讲述,侯孝康的那颗小心脏也跟着沉到了谷底,他这次怕是摊上大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