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越安静站在一旁磨墨,看着莲香将他那张脏污不堪的桌子,变成了一幅漂亮的画卷。
“好。”
“太好了。”
不知是谁在一旁鼓起了掌。
一个老叟走了过来,对着他们说道“刚刚的事我都看到了,我觉得这位公子做的并无问题,虽然之前没有买过公子的画卷,但我对公子的才情颇为敬佩。”
“正好,我家中也有一些脏污了的老家具,不知道公子能否也去我家中,为我这家老家具画上两笔。”
老叟看着条件一般,却给出了一个极为高昂的酬金。
“我们家的这些家具,我可给你十两银子。”
这可是个大生意,比公孙越在这卖画强。
公孙越点了点头“今日时间不早了,我也不好登门拜访,不如老伯您留下家中地址,我明日再去拜访。”
听到老人的话,不少人都围了过来“我们家的家具已经很老很旧了,但是又舍不得能不能给我们家的那些老家具画上一一画。”
打一套家具其实并不贵,普通的木材又能有多少钱呢。
真正贵的是手艺,那些匠人们要的价格很高。
若是家中没有一个匠人,打一套差不多的家具怎么也要十两银子。
若是家中人多,需要的家具也多,用的木头再名贵些,那更是贵得惊人。
不用换家具,就能让家中的家具换发生机,甚至比以前还要美观,自然有不少人愿意。
他们纷纷找了公孙越,让公孙越去他们的家中绘画。
公孙越自然一一答应了下来,并将他们的住址记了下来。
等到那些人都散开了,莲香才忍不住问道“你不是户部尚书吗?怎么这么闲?还有心思来这里作画?”
她也算见过不少高官,他们每日忙着处理公务,连回家的时间都少。
反观公孙越,大白天的不去户部处理公务,还有时间来这街上摆摊,还隐姓埋名的被人欺负,会不会太闲了些?
公孙越无奈扯了扯唇角“我虽是户部尚书,但也不必万事亲力亲为,只需将户部的事宜安排下去就好了。”
“陛下不是那种强制需要人昼夜苦干之人,只要将差使做好了,陛下并不拘着我们。”
“所以公孙大人处理完公务就出来体验人间疾苦了?”
体验人间疾苦。
这话多讽刺。
芸芸众生的日常,对权贵来说却是疾苦。
权贵们体验完尚且可以抽身,去潇洒过自己的快活日子,还要借机去料理几个他们看不惯的百姓。
可老百姓们呢?
一旦行差踏错,便会被这些体验民间疾苦的贵人们打入牢狱。
贵人们只凭着短暂的接触,便否定了这些百姓的一生。
莲香虽依然用了温柔的语气说话,但却带着不易被人察觉的讽刺。
公孙越正在收拾摊位,闻言顿了顿身形。
“莲香姑娘,我并非是来体验人间疾苦的。”
“我是真真切切的遇到了些困难,如今的我居无定所,食不果腹。”
“就连这张桌子,还有这些笔墨纸砚都是找好友借来的。”
莲香惊讶的望着公孙越“你该不会是被革职了吧?”
“革职倒是不至于,我只是被赶出了家族。”
“净身出户。”
公孙越说着耸了耸肩“如今的我也不该叫公孙越了,我打算以后改名叫孙越。”
“别说,这名字叫着还挺顺耳的。”
他苦中作乐,看起来对这个名字当真十分满意。
难怪。
一向爱面子的公孙越会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在此处摆摊。
她还以为公孙越是来体验民间疾苦的。
不知怎的,莲香忽然有些心疼公孙越。
公孙越那样的人,生来就该衔金含玉,不该吃这些苦的。
“虽不知公孙大人与家人发生了何等不快,但家人之间不该有隔夜仇,若是大人想通了还是早些回家去吧,莫要因此与家人生了隔阂。”
说到家人,莲香似有些羡慕。
“不怕公子笑话,奴家的家中本十分富裕,娘亲待我也颇为不错,忽有一日,家中落难,爹爹成了罪臣,娘亲抑郁而终,自娘亲死后我便被家人卖到了杨柳楼。”
“那时我才明白,我的逍遥日子都是我娘帮我挣来的,若是没了我娘,我便什么都没有了。”
“我时常觉得自己对娘亲不够好,总是离经叛道的违逆娘亲,让娘亲生了不少的气,现在想来恨不得回到年少时,狠狠教训那时的自己。”
莲香抬眸,清凌凌的双眸中映衬着公孙越的身影,仿佛一双眼只照的下公孙越一般。
公孙越的心像是熟烂的果子一般,软软的。
“莲香姑娘放心,我不是那种不知分寸之人。”
公孙越将东西都收好了。
笔墨纸砚都被他放在了一个小小的包袱里。
他十分自然的拎着包袱走到了莲香的身边“走吧莲香姑娘,我送你回去。”
这一次的他没有下人陪同,只身一人走在莲香的身边。
两人之间虽有着一定的距离,但他可清晰的嗅到莲香身上的香气,就好像此刻的他正在牵着莲香的手掌一般。
路过卖糖人的探子,他顿住了脚步。
“老板,我可否自己做一个糖人?”
老板笑了笑“只要您把钱给我,随便做。”
公孙越叫住了莲香“莲香姑娘,劳烦您等我一下。”
他简单询问了一下糖人的做法,便认真的做起了糖人。
莲香在一旁看着,眼见着糖人从最开始的模糊,越发的精致。
老板望着这糖人,忍不住惊叹“太漂亮了,我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糖人。”
“这样好了,我把钱还给公子,在多给一倍的钱,公子把这糖人留给我罢。”
若是一般的有钱人,定然是不会同意老板的提议,忍不住觉得老板羞辱了他的凤骨。
但公孙越却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啊。”
公孙越将原本的糖人交到了老板的手里。
明知道这糖人会化,但老板还是小心翼翼的将糖人收好,仿佛这不是一个会画的糖人,而是个能保存很久很久的珍宝一般。
公孙越笑呵呵的,一点也看不出之前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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