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王府之中,灯火通明。
主事大厅之中,王姥爷坐于首位,数年过去,他苍老了许多,不复当年矍铄,满头白发。
而此刻,他有些疲惫的看着面前的余鸢,道,
“余大家何必如此?我也活不了几年了,为何要如此心急,让猛儿继位?”
“收拾残部,重新打通商路?”
“他们是在骗我,是在骗我!”
王姥爷的声音有些虚弱、颤抖。
候浣花心中泛起几许悲凉。
王猛坐在末席之列,眼观鼻尖。
余鸢摇头。
余鸢脸色沉凝,
来往行人,依旧还在议论当日那场弑仙之事。
“应当不假,有百姓事后临摹出当日拦下妖道那人的长相,跟李清霖一般无二,人家似乎并不在意露出真容。”
‘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是丈夫’等箴言,更是成了许多人的警句。
候浣花衣衫褴褛,赤足而走,嘴唇干燥皲裂,神情恍恍惚惚。
大堂内一干族老散去,开始准备家主变更事宜。
他语气艰难的说道。
此情此景,颇有种英雄迟暮的凄凉。
“不知大娘那里……”
他越是默想,整个人的心神,都似乎被那个人吞噬进去。
余鸢既未点头,也未摇头,而是目光深邃道,
“老家主年老多病,偶感风寒,以药石医之,却不料越发严重,病来如山倒,溘然长逝。”
李清霖这才长叹一口气,目露萧瑟之色。
“有传言,当日李清霖也曾现身,狙杀漓泉道人,可是真的?我不是听说他入狱了吗?”
“既然如此……”
其余十余位族老,安静的坐于两侧,沉默不语。
甲车泥龙奔驰而过。
他逃至荒野,涉过山涧,兜兜转转多日。
三推三让,自言年幼不明事理,在余鸢及一干族老的规劝下,才‘勉强’答应。
此言一出,一众武师鞭子都快抽断了,
整座往丰县,也无这等人物!
王姥爷闻言,如同被抽取了浑身的精气神,整个人朝后仰,瘫软在座位上。
他目光深邃,依稀看到了当年,候浣花身穿藏青色蟒服,腰挎雁翎刀,脚踏云头履,设计引诱击杀鹿杖客的飒爽英姿。
“还望姥爷以王府为重,李清霖此人已成大势。他出自我王府,即是幸运,亦是灾祸。”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饱含悲苦的声音响起。
半月后,老家主伤寒加重,不治而亡,葬于祖陵。
王猛闭上眼,再次睁眼后,目光只余坚定。
漓泉道人就如一座巍峨的山岳,彻底将他渺小在阴影之中。
王猛突然站起,走到余鸢面前,拱手道,
“今日之事,多谢余伯!”
似乎下一刻,官道边就会跳出一个气质遗世,浑身有淡淡灵浮动的仙人身影。
白日漓泉道人的尸首,死后余威不散,灵压迫人。
说到这,王猛的目光看向了余鸢,
“怎么可能?”
堂前,
王猛跪拜于王姥爷面前,面带悲色,眼角含泪。
破屋之外,寒风呜呜而过,如同阴魂的悲泣。
余鸢闻言,似乎早已料到,眼底掠过一丝无奈,道,
“幽居残院,独处余生吧……”
就连他这个新家主本人,都没反应过来。
“我倒是听说,他之所以能有如此成就,是他修行的功法,乃直指养神第三个境界的神功秘籍!叫做什么五老清,什么铭来着……”
候浣花的眼睛猛地一震,继而迅速暗淡熄灭下去,那残留的惊恐凝结如实物。
“遵命!”
马匹嘶鸣声直冲云霄。
“不不不,不可能。”
“他还在吗?”
候浣花心底没由来的紧张。
他又驻足停留片刻,身影才消失于破屋。
李清霖叹了口气,飘然而去。
李清霖回到破屋,手中气血化刀,斩出数道寒光,就要将候浣花彻底分尸。
候浣花睁开了眼睛,绝望大喊道,
“李清霖,你为何赶尽杀绝?!”
一时之间,往丰县习武之风更盛。
余鸢扶起王猛,面容平静,
“不知家主,下一步有何计策?”
候浣花心中根本没想过,漓泉道人会身死道消,死于闻守非等人手中。
李清霖趴在屋脊之上,目光穿过破瓦,死死凝视着候浣花的尸首。
一道人影随着寒风吹入屋中。
“快快快!五老清心斋招生了,我定要拜入闻大家门下!”
李清霖去而复还,又回到破屋。
“家父之病,刻不容缓,我立刻便让人去请郎中。”
他抬头看着依旧挂于房梁上的尸体,暗暗点头,离开了此地。
“幸,则是李清霖起步之武学,出自王府校场,打下了基础,勉强也算结下几分香火情。”
烟尘之中,候浣花的脸色忽明忽暗,憔悴的眼眸之中,满是不可思议,微微颤抖的手,透露着他心中的波涛汹涌。
自此,候浣花彻底毙命。
“往丰县……”
半月前八门金锁阵被破后,他只觉满脑子都是漓泉道人的声音,在追着他授传经。
此刻他也是仰视着候浣花,但局势逆转,为下者不再为下,为上者不再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