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 当见到阁外水泄不通的各方势力,莫卿本抱着侥幸的内心,也彻底沉了下去,恐怕铸剑阁真的是在劫难逃了。转而,又想到那些表面阁在人在阁忘人亡,暗地里却已经与他方势力谈好了条件,准备随时将铸剑阁卖掉的老家伙们,莫卿就不免满腔怒气,当年父亲可怜他们,冒天下大不违,救其出水火,如今恩将仇报难道是这些年铸剑阁的待遇还不够吗?
“珞白虽然心机城府都有,单凭他是玩不过那些老家伙的,我必须快些回阁稳住局面,至少,不能被这些老东西抵住了喉咙。”
想到这里,莫卿身形如鬼魅飘起,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后,绕到了铸剑阁后山,后山荒凉,不见生机,但这却是铸剑阁此刻唯一的生机。或是铸剑老人有先见之明,提前在毫无破绽的护阁阵法中,留下了一个唯有铸剑阁阁主才能知晓的一个暗门暗道。暗道甚是隐秘,除却外圈的一片密布丛林,内圈还有层层叠石,叠石颇有规律,是一种隐藏阵法。莫卿穿过丛林,越过叠石,跨过脚下荆棘地,终于来到一面石壁之前,他伸出手在石壁的右墙上,三指轻轻一抠,只听得一道极为细微的隆隆声响,一面石门缓缓张开。莫卿回身打量四周,确定身后安全,这才踏入石门中,而随着莫卿身影进入石门,那石门又自行关闭。
铸剑阁,十层高塔。
眉头都快拧到一起,面露愁容的莫珞白双眸突然一亮,喜悦道“爹爹回来了。”
但正当他准备下阁迎接时,却被藏在黑暗中的林青一把抓住。莫珞白露出疑惑,却见黑暗中的林青摇了摇头,面色沉重。从小被林青保护着长大的莫珞白,从林青细微的表情便知晓他要说些什么,第一次见到如此凝重的面色,莫珞白知道,铸剑阁终究还是末路!
“林爷爷,无法挽回了吗?”莫珞白声音颤抖,甚至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林青唉叹一声,幽幽道“老阁主仙逝,阁主无功而返,阁外势力汇聚,阁内危机四伏,四面楚歌,无力回天!”
莫珞白心中像是被一柄大锤重重锤击,不自主的后退两步,后背靠着柱子,手掌撑着柱子,眼神涣散,久久未曾回神。
正如藏剑山庄的叶铭所说,“九州四公子”名头极大,但含金量如何却有待考量。作为四公子之一,其实叶铭的生活也与寻常纨绔并无两样,含着金汤匙出生,后被发掘习武天分极高,从小被以少阁主着称,由此可知其成长待遇如何。虽然有过一次历练,在这次历练中,博得了“柳江公子”的誉称,在阁中坐实了少阁主之位,尽管修为已近大宗师,但毕竟人生路途太过顺畅,有黑暗中的林青在,自然不曾有所坎坷。但此刻,他一直引以为傲的铸剑阁,自己身后最深厚最坚硬的壁垒,就在爷爷逝世还不到七天的时间,便已经危在旦夕。从此之后,万不说能否活命,若是侥幸活下来,便会成为一个无依无靠的流浪子,届时自己还是风度翩翩的“柳江公子”吗?
说到底,尽管莫珞白心机城府自小便有,加上年纪轻轻,至今还不到二十岁便已经踏足大宗师,放眼同侪,有此成就的也是寥寥,在实力上确实配得上“九州四公子”之称,可毕竟心性未经大是非。
“少阁主,你,是老阁主和阁主,甚至是整个铸剑阁的希望!”
林青突然提高了嗓门,一改寻常和善形象,严肃凌厉,双眼鹰眼如刀,深深的剐进了莫珞白的内心。莫珞白则心头一颤,瞳孔紧缩,渐渐缓过神来。
且说阁主莫卿穿过暗道终于回到了阁中,不知道是心境还是什么原因,他忽然觉得面前的铸剑阁很是清寡,平常看起来颇为善良可爱的弟子们,如今望去竟是如此陌生。他打量而去,突然看到了西阁铸剑台上,一位身着灰白长袍,面色清癯的老者,不断捻着自己下巴胡子,面带笑容望着莫卿。
莫卿眉头不经意的皱起,而后释然,他脚步轻跃,竟是一步跨过,直接来到西阁铸剑台,这一手段,就连面前的老者都是微微一怔。
“吕长老,不知是哪里的飓风,竟将您从闭关中惊扰出来。”莫卿微微点头算是行礼,虽然他是这位吕长老的长辈,但是作为阁主还是要有一定的威严。
那吕长老“呵呵”一笑,还是不曾松开捻胡子的手,脸上的皮肤干枯的像树皮,此刻皱在一起,让莫卿有种将之撕开的冲动。吕长老很会拿住架子,呵笑之后,又看了看莫卿,轻轻点了点头后,方道“阁主,难道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莫卿腹诽倚老卖老,但表面仍是笑呵呵道“不知吕长老所说何事?”
吕长老一双狐狸眼微眯,笑容还僵在脸上,他深深的望着莫卿,许久才收回目光,转身离开时,丢下一句“好自为之”。莫卿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怔怔看着铸剑台上还未彻底熄灭的炉火。渐渐地,莫卿脸上露出讥讽笑容,喃声道“倒还算真实,若你到现在还与我阴奉阳违或是洋洋洒洒一大篇多么忠诚的话,那我倒是瞧不起你了吕奉弼。”
铸剑阁分为东、西两阁,西阁负责冶炼铸造材料中的杂质,东阁负责打造定性,而铸剑阁的掌权所在便是莫珞白坐在的玲珑塔,负责与买家联系,按照要求出售,这便一直都是铸剑阁的生存之道。但自从寒剑莫染旧伤复发,莫卿接任阁主的近数年来,本各司分明的铸剑阁,也渐渐出现了越矩之事,东阁西阁渐渐伸出了不安的手,开始插手成品外卖之事。对此,莫卿却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间长了,玲珑塔除却把控阁内事务,与卖家联系,进行铸造售卖的权利,竟全部被东、西两阁抢了去。
此时西阁一处密室之中,以方才站在铸剑台上的吕奉弼长老为首的西阁六大长老分别落座,有的忧心忡忡,有的四处察言观色,有的老神在在,有的闭目养神装作不在意。
吕奉弼终于放下了捻胡子的手,放在石桌上不断的敲打,速度又慢变快,最后他嘴角掀起一抹狠辣,敲着石桌的手掌猛然发力,强劲的气力迸发,一尺厚的石桌竟然丝丝龟裂,最终不堪重负,直接碎裂在地。而对此,几位长老依旧眼观鼻鼻观口。
那位不断察言观色的长老扫视了一眼四周,张了张口,却被对面那位老神在在的长老双眼一瞪闭上了嘴。
“小杂种,就算是莫染对我还要礼让三分,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跟我玩心眼,我呸,你还差得远呢!”吕奉弼虽然未曾提及姓名,但是在场众人都知道谩骂的是谁。
察言观色的长老名叫王冠冠,今年三十出头,是靠那位老神在在的王浩明长老的亲侄子,他之所以能够这么快便坐上了长老之位,除却叔叔王浩明的扶持外,还靠着一双洞察分明的眼睛和善于谄媚的口才。先前被叔叔瞪了一眼没敢开口,现在终于抓到了话口,连忙开口说道“吕长老说的是,但我看呀,这上梁不正下梁歪,您是不知道,昨天的长老会上,塔上的那个小杂碎有多么神气,才多大年纪,就敢跟我们叫嚣,最可恶的竟然敢威胁我等,也不想想,若没有我等,铸剑阁能撑到现在吗?要我说”
就在王冠冠口无遮拦的时候,王浩明轻咳一声,示意王冠冠,而王冠冠也是聪明人,知道自己话太多了,咽了口口水,立马转移话题“要我说呀,如今可谓是兵临城下,吕长老您说怎么做,我等便如何做!”
说罢,连忙起身,躬身作揖。而此话一出,包括王浩明在内的其余长老也都接连起身,作揖拱手。吕奉弼伸手捻了捻自己的胡子,长出一口气,突然笑道“各位说笑了,如今铸剑阁生死存亡之际,我等承蒙老阁主厚恩,誓要与铸剑阁共存亡,为今之计我等要与东阁诸位长老一同商讨,才有望解阁中危机。”
众人各自相视一笑,心知肚明。而此时的东阁中,也有一场长老会在隐蔽的密室中进行。铸剑阁议事大厅,东、西两阁、玲珑塔,共计一位阁主,三大护法,十八位长老,以及三十位亲传弟子,此刻皆是聚齐。莫卿作为阁主当然坐在首位,下首是东、西两阁的掌权长老,其中一个便是西阁阁主吕奉弼。在莫卿旁边有一个老态龙钟之人,行将就木,但饶是狂妄如吕奉弼对其也是恐惧三分。据说此人比老阁主莫染的资历还要老,是二代阁主的挚友,也是当初铸剑阁那个风雨飘摇时代中的定心柱,都知在江湖上铸剑师的地位便是连炼药师都比不上,可谓是江湖除却奴隶外的最底层,至于为何如此低,便不得而知。可这位老人,虽也是铸剑师,但是在江湖的地位却不比各派掌门人低,一不是因为其修为高深,二不是因为其多么德高望重,最主要一点传闻其实那位铸剑老人当世仅存的也是唯一的子嗣!
这一个身份,便足矣震慑江湖!
虽然铸剑老人已经仙逝多年,但其余威却整整回荡江湖数十载!
老人叫做欧青峰,今年已经大概一百五十多岁,但也有说此人已经一把八十多岁,毕竟当代能够活到这般岁数的,不说寥寥,那可真是凤毛麟角,所以具体年纪也就不去计较。青峰之名是其父铸剑老人亲自所取,自“青山不改绿水空,蜿蜒崎岖钟成峰”脱胎,寓意让他能够固守本心,在武道一途前途无阻,更上巅峰。
但,欧青峰让他爹失望了,先不说其年少时因为贪享俗乐,白白浪费了大好的习武天赋以及习武的大好年纪。等到欧青峰幡然醒悟,已然晚矣,铸剑老人突然暴毙,铸剑阁内忧外患,一代弟子扛起重任大旗,就如现今的莫卿一般,当时江湖精彩,各大高手天骄层出不穷,若不是铸剑老人余威尚在,恐怕铸剑阁还撑不到现今时候。欧青峰当时已经三十余岁,望着逐渐衰落的铸剑阁,也正如现在的莫珞白心境一样。后知后觉之后,欧青峰潜心修行,习武至今,被困在大宗师境,终生无望打破桎梏。
欧青峰虽然已经老得懒得动弹,但是对于在座的这些人,仅从表情、行为,他就能看出了这些人要说什么,想要做什么,心中的思量又是什么。看着孩提般的心机在自己面前耍弄,欧青峰暗自嗤笑一声,继续假寐。
莫卿环视四周,先是起身于欧青峰行了一礼,得到老人的微微颔首之后,方才将身落座,面色肃然,道“各位长老,我莫卿天生不喜拐弯抹角,所以有话我就直说了,在座诸位大多都是我的叔叔伯伯辈,若莫卿话语唐突不敬,还请见谅。”
这就叫先礼后兵,莫卿虽然修为在各大派高手中不够看,但论心机手段,那当是首屈一指。他深知这些道貌岸然的老家伙们心中那些腌臜的思量,之所以在危急存亡之际召开这场大会,便是要先入为主,把控主动权。
“各位都已知晓,老阁主逝世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外界,铸剑阁再次陷入了危机,现如今在山门之外,各方势力汇聚,只待我铸剑阁敞开大门,便会蜂拥而至。”莫卿面无表情。“此时不同往日,一百多年前,铸剑阁虽也有过存亡危机,但那时铸剑阁人丁兴旺,人才济济,只怪我这个阁主不才,使我铸剑阁人才凋零,难成大器。”
说着,莫卿伸手将眼角的泪水擦拭,左手边的吕奉弼见此暗中嗤笑,而右手边的东阁阁主李攘则是双眸微闭,装作未看见。
“今日召开大会,主要是我认真思量了一番,诸位虽然都是我铸剑阁的中流砥柱,但,这些年来,铸剑阁还是亏欠各位良多,这也是我这个做阁主的不称职,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各位都是江湖数一数二的铸剑师,若是因我铸剑阁而断送了大好未来,那我莫卿真的就是千古罪人,就算是去见我父也没有颜面!”
莫卿说的诚心诚恳,感人肺腑,在座之人哪有傻瓜,谁都不会去主动搭话,因为此番搭话所引发的后续结果都心知肚明。
这,就需要一个出头鸟。
砰!
东阁髯鬓长老申不得拍案而起,圆目怒睁“阁主这话,岂不是说我等皆是不忠不义之辈?别人我不管,我有今日成就,全都是老阁主所赐,若是我申不得因为担心自己的性命,那我岂不是背信弃义恩将仇报之人?”
“申长老说的是,阁主,我身后无人无依无靠无牵挂,若不是你与老阁主,当年的陈久生便已经死了!”手持折扇的西阁长老陈久生也随着站起身来,面色坚毅。
“正是如此,我等被老阁主邀来,承蒙老阁主无上厚恩,岂可树倒猢狲散?”吕奉弼终于开口,他捻了捻自己的胡子,面无表情。
“阁主,下令吧,是战是退,我等谨遵法令便是。”李攘眉头微挑,坐直了身体,轻声道。
而看这些正义凛然誓要与铸剑阁共存亡的忠义之人,站在莫卿身后的莫珞白不禁感到有些恶心,他的心机城府便是遗传自莫卿,所以对于局势看得很清楚,而且玲珑塔作为铸剑阁的根基,若是没有些暗棋,莫卿会任意将大把全力放手给东、西两阁?早早的莫珞白便知道,在做的十八位长老,至少有十位已经与其他势力商讨好叛阁之后的待遇,以及入新势力的投名状,他莫珞白的头颅便是其中一份。
莫卿闻言热泪盈眶,双手颤抖,口中不断地说着“好”,他擦去眼中泪水,转过身望向欧青峰,恭敬道“师爷,您看?”欧青峰是铸剑老人的子嗣,而莫卿的父亲寒剑莫染则是铸剑老人的三代弟子,所以按照辈分,莫卿自然要唤欧青峰为师爷。
欧青峰睁开惺忪双眼,脸上的皮肤已经松弛耷拉在脸庞,像一只哈巴狗。他伸出枯瘦的手掌揉了揉眼睛,重重喘了口气,才缓缓道“你呀,跟你那个死去的爹一样,我早就说过了,谁当了这个阁主,这阁中一切事物便由谁说了算,我是已经快要死的人,问我作甚?不过呢,老头子我身子骨还算硬朗,也还没有胆小到怕死的地步,若又谁胆敢越俎代庖,那还要问问老头子我这双推云手,可还算强横!”
他苍老的双眼中突然迸发出凌厉的精光,环视在座,却无一人敢与其对视。
莫卿眼神坚定,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看向大厅之外,有近三百位铸剑阁弟子,心中一横,终于做了决定。他起身走到欧青峰跟前,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阁主下跪在座谁敢安坐?“哗”全部站起身来,不敢承受莫卿这一拜。莫卿对着欧青峰重重叩了三个响头,久久未抬头。欧青峰似乎知道了莫卿的想法,重重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莫卿的头,笑道“孩子,苦了你了。”
莫卿没有说话,站起身来,走到大厅门前,看着整齐站立的众弟子,脸上露出笑意,他身后是众长老和护法接连走出,分站在两旁。大厅里,莫珞白也欲跟着走出,却被欧青峰一把拉住。
“小家伙,你还是陪着我老头子吧,怎么样?你这个小淘气,可是好久没有找我老头子说笑话了。”欧青峰和蔼道。
莫珞白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祖爷爷!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
“唉,希望你能明白你爹的心,成全你爹,不要让他的谋划功亏一篑。”
“祖爷爷,我爹有什么计划?”莫珞白半跪在欧青峰脚下,仰头问道。
欧青峰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假寐。而莫珞白也并未少年意气,老老实实的站在欧青峰身旁。这老头子眼睛眯着一条缝,看了看满面愁容的莫珞白,心中不安缓缓放下。
inf。in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