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子严谨的徐源长,仍然没有当即答应,问了一个不相干问题。
“镇上何大壮,溺毙在茅厕,是你动的手吧?”
“才不是我,是胡三娘自己报仇。”
柳纤风见对面道士不信,跺了一下芊芊细脚,道:“好吧,我承认出了点力气,将胡三娘带去镇上,借给她些许法力行事,我这可不是助纣为虐,那等泼皮恶人,丧尽天良,死有余辜。”
徐源长暗中点头,这就对上了,胡三娘的鬼魂孱弱,去不了镇上。
如果对方不承认出了力气,他便要考虑拒绝柳纤风,转而用委婉语气问出一个关键问题:“我大道独行,无牵无挂,为甚要与道友比邻?”
柳纤风小脸在灯光照耀下,显出两分严肃神色:“以道友目前的修为,还做不到‘大道独行,无牵无挂’,据我所知,我辈修行之士想要有所树建,‘法侣财地’缺一不可,其中的‘侣’便是能互帮互助的同道。
“你我有缘相遇,虽然了解不深,行事却颇为默契相投。
“我不擅争斗,却还有些沟通花花草草本事,利用树木布置简单幻木阵,亦能帮着收纳一地气运,契约之下将尽力给你一份助力,若是相处不睦,咱们再解除契约一别两宽,你意下如何?”
徐源长心底早就一百二十个同意,面上思索半晌,虽然还有些问题,却无关紧要,笑道:“行,我答应出面买地,今后咱们守望相助,各行其道。”
柳纤风唰一下飞在空中,翩翩起舞,雀跃叫道:“太好了。就知道你人还怪好嘞。”
挥手抛出一個袋子,漂浮在道士面前。
若是道士没有出面出银子,照料胡三娘的遗孤,她还要犹豫不知多久。
“买地的钱不用你出,我略有些存余,不够再与我言语一声。”
听得出柳纤风的兴奋激动,徐源长没有客气,接过袋子,打开里面是一些散碎金、银、珠宝、玉石之类,估算着值三百两银子绰绰有余。
这么大一包物品,不知小小的红柳娃藏于哪里?
站定路上,两人商议了一些山盟细节,徐源长走去路边,折了一把红柳枝条,与柳纤风告辞。
返回鼓石坡,徐源长没有再提灯笼,他施展轻身术纵跃翻过山石,在杂树丛生的荒岭山谷游走小半时辰,选定有水源的山脚到山坡,将红柳枝条分别插入碎石地面杂草中。
多一个树魅邻居,修行之路,将能多一份扶持。
至少像上次那样遭遇偷袭,能多一个御敌帮手,不至于孤立无援。
徐源长离去之后,山脚各处的红柳枝条,快速扎根地下,老叶脱落,新芽萌发。
柳纤风悄然出现细长叶片上,撒着欢打滚飞舞,于无人夜独自开心。
她将有一个新家。
随着对人世间认识的加深,血脉传承的觉醒,她有了深深危机感。
既然不能独善其身,那么便寻找同道共行。
隔天上午,徐源长去大兄家坐了一阵,闲聊几句,起身沿山道近路,来到族长府邸,着人通禀,徐源长在中庭正堂见到迎出来的族长。
看茶寒暄,浅谈几句。
族长笑问道:“贤侄前来,可是有事?”
昨夜红柳村的大火,烧得这边能看到,草木灰随风飘到石盘村,一大早着人前去探听,方知是徐源长在红柳村做法镇压邪祟,超度鬼物入幽冥。
神威大展,动静之大,经过之曲折离奇,红柳村人津津乐道,不过避而不谈家丑。
当然也就越传越玄乎,版本各不相同。
村里有如此本事的侄儿,他这个族长焉能不喜?
徐源长将他想要购买鼓石坡西边里许外的碎石荒地山谷一事,讲与族长听,想请族长遣人办理。
他去镇上做这些事情,乱七八糟的打点必定不少。
嫌麻烦琐碎,时间还拖得长。
族长仔细问过,他看好的侄儿不是要离村出走,遂满口答应。
徐源长拿出四百两银票放到族长桌前,又拿出两块散碎金子,说是请人办事的茶水打点。
他去年外出待了大半年,赚多少钱,谁都没数。
他在下河村出手一次的报酬,是银票百两,来钱很容易,族长应该听说过。
他去城里办了散修身份,来往衔玉园,结交了其他散修,百缉司也拿捏不到他的银钱来路。
从族长家里出来,徐源长返回鼓石坡,又过起清静自在的独居修行生活。
过五天时间,族长遣人喊他去西边碎石荒地,与几个县城小吏、镇上公差等人,还有村正、族老为证,勘定划出六百亩贫瘠山地。
徐源长签字画押,一式三份,他留一份地契在手。
后续有镇上公差、不良人将打桩划界。
徐源长拿些碎银散钱打发一众小吏、公差,就这样,他也成了大宁王朝地主的一份子。
每年皆要上交镇里一份基本税赋,若是开垦出来,按田地等级缴不同费用。
这里面有许多操纵,则不言之。
村里人听说此事,议论纷纷,有好事者攀山越岭,看过地块直摇头。
太贫瘠了,土薄碎石多,要开垦一块地,花费不知多少时日。
徐源长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不受丁点干扰。
过去几天,等一切尘埃落定。
徐源长再次踏足登记在他名下的土地,与现身相见的柳纤风,对山盟约,分说清楚,就此结为守望相助的同道。
到此时,柳纤风方才放下戒心,笑着道:“徐道友,这么大片地盘,伱也可以选定一处结庐修行。”小手指向东北边山坡一片岩石平地,道:“那里不错,聚气之地。”
徐源长笑道:“过两年再说,我需要外出游历心境,开拓眼界。”
目光扫过已经长得人高的十余株红柳。
柳纤风飞在空中,闻言道:“你外出之前,可以去买些树木,像松、柏、刺枣、海桐、朱藤、万年青等种在荒地里,我修行之余,可以打理一二。”
有些惊喜,需要时间慢慢揭露,她不想一下子显露太多。
人类有句古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她不想被当异类给出卖,日久见人心,她等得起。
徐源长笑着答应。
随后三天,每天皆有壮汉劳力运送大大小小树木进山,种在荒地各处,只要银钱出得到位,不需要徐源长这个地主动一根手指头。
与大兄提前打了招呼,在一个阴云的上午,徐源长飘然离去。
以脚步为尺,丈量着游历路。
不日,来到一座名为后丘的小镇,秋雨午后,暑气消散不少,走进铺子吃了一碗卤肉面,听得外面传来敲锣声响。
有客人付钱往外走:“耍把戏的又来了。”
“这回是什么?”
“谁知道呢,走着,瞧瞧去。”
徐源长跟着街上闲汉们,来到东头一片空地。
一个穿短褂的中年壮汉,双臂肌肉贲张,抱拳朝围拢的众人喊江湖套话:“各位老少爷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今儿樊大虎携小女借贵宝地献丑卖艺,耍花枪,玩戏法,胸口碎大石,刀枪不入,样样皆会,有钱的捧个钱场……”
一大串不歇气喊下来,锣声早就停了,有看热闹的青皮已经不耐烦叫嚷。
“啰嗦个甚么,我们要看那女娃演胸口碎大石。”
“对极,要看那女娃表演刀枪不入。”
“演得好,爷们打赏十个铜钱。”
“老子赏二十个大钱。”
“哈哈,谁要看臭汉子演戏法吧,樊什么虎,你下去,让女娃上来。”
各种喊叫纷乱,一个个把目光盯在一位穿红布劲衣,腰间系青布,凸显出玲珑身段的年轻女子身上,看着有几分英气飒爽之美。
红衣女子见惯了各种场面。
毫不怯场忸怩,一个抱拳利落推出去,在空中划一道弧形。
“承蒙各位抬爱,小女子便为大家先演一场‘刀枪不入’,后丘镇爷们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许诺打赏肯定不会食言。”
此话一出,激得各路汉子嗷嗷乱叫。
“女娃有种,咱们爷们可不孬,你敢演刀枪不入,爷们赏三十铜子。”
“后丘镇爷们不孬,你演胸口碎大石,老子打赏五十。”
“我等下要亲自拿刀砍,女娃你敢演刀枪不入?”
“演了,快演了。”
“爷们,不差钱。”
……
PS:老严赤膊上阵演一个刀枪不入,感谢大家支持!(此处应有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