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货会暂时囤放在许大炮住的那个小院。
货车不比小轿车,开的不算快,他们要迁就货车的速度,所以一行人直到下午三点才抵达县城。
不过进了县城,他们也没有直接开进去。
整个县城,像赵国富开的这种大货车极为少见,一旦开进去,就相当于是大马猴子进村,少不了有人围观凑热闹,到时候被那些红袖标揪着不放,麻烦无穷。
赵国富也是个明白人,车停下来之后,还从车厢里翻出几块油苫布,把里面的货都蒙上了。
“赵师傅,你一直在青桔港搞运输吗?我去了青桔港好几次,没见过你呢!”
停车后,几个人就找了个背阴的僻静地方坐着休息,第一个开口的,又是许大炮。
“我一直在深市跟着齐军的,上半年才来的青桔港。”
“老沈脑子有毛病吧,好好的把你弄青桔港来干鸡毛啊?”
赵国富看了许大炮一眼,没接这个茬。
江明浩的眸色则是深了一下。
齐军是老沈手底下的,齐军的安排就是沈桥年的意思,上半年安排赵国富过来,就证明在他们去深圳之前,沈桥年就已经开始布局北方了,但为什么没有告诉许大炮呢?
按照许大炮的说法,老沈在北边的东西都是经过他的手出去的,赵国富做为搞运输的,和许大炮应该很熟悉才对。
“赵师傅是运输队的?”
在没跟赵国富见面前,江明浩一直以为赵国富是运输队的,毕竟私营经济还没开始,个人搞运输的情况几乎没有。
小来小去捎点东西或许有,但像赵国富这种开一辆这么大的货车自己干私营运输的不太可能。
“以前是。”
对此,赵国富似乎不愿多说。
以前是,那就说明现在不是。
“赵师傅老家哪里的?”
“海市。”
“海市?海市哪里的?”
听到赵国富说老家是海市的,许大炮的眼珠子一下子亮了起来。
“城边子,大青公社。”
“大青公社......大青公社,老赵,你认识曲国庆不?”
“曲.......曲国庆没听说过,但大青公社的确有姓曲的。”
“哎呀呀,老赵,那你知道不知道老曲家头几年从外地接了个小丫头回去?”
许大炮上次去海市,没有找到侯梅,现在听到赵国富很可能认识侯梅舅舅,急不可耐的想要打听出侯梅的下落。
“没听说,我一年也回不了海市一趟,回去也就三两天。”
许大炮本来闪闪亮的眼珠子又暗了下去。
苏美秀盯着许大炮,心里挺同情他的。
她听江明浩说了许大炮对侯梅的感情,没想到许大炮看着不着调,对感情却这么执着。
之后,许大炮挺长时间没说话,赵国富也找了个借口回车上了。
江明浩则是看着不远处的货车出神。
他在想沈桥年的底牌到底有多少,他布的局到底有多大。
对合作对手即使做不到百分百的了解,但至少要知其七八分,否则一旦合作出现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看到江明浩出神,苏美秀不敢打扰,静静的坐在一边,一直到太阳落山。
赵国富按了几声喇叭。
江明浩轻轻的拍了拍靠在自己肩膀上昏昏欲睡的苏美秀。
然后,一脚踹向旁边靠在墙上睡的哈喇子横流的许大炮。
“小鬼子,炮爷劈了你......”
许大炮正做梦自己扛着三八大盖跟小日本儿血拼呢,冷不丁的被踹一脚,还以为是小日本儿动的手呢,迷迷糊糊的跳起来就骂。
“赶紧的,再睡一会儿都解放了!”
许大炮抹了一把嘴上的鼾水,终于清醒过来。
看到嫂子苏美秀眼睛带笑的看着自己,许大炮终于有了那么点不好意思。
“走走走,上车!”
依旧是小轿车开道,大货车在后面跟着。
“卧槽,浩子,咱俩煞笔不煞笔,这一大车东西呢,咱俩得卸猴年马月去啊!咋没想着带几个扛包的回来啊!”
临近小院附近,许大炮一拍脑门子忽然说道。
江明浩别的事算计的都挺到位,但这个小细节他也忽视掉了。
从船上往下卸的时候,八个扛包的还有四辆车卸了三个小时,现在就剩他们几个,空着手卸,别说三个小时,卸到明天这个时候也未必能卸完。
“明浩,要不回生产队找队长商量一下,找几个社员帮忙吧!”
苏美秀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觉得不过是卸货,有力气的就能帮忙,生产队那么多老爷们,应该不是难事。
“嫂子,咱这些可都是黑货,得藏着掖着,不是大炮我嘴损啊,你们生产队那些老少爷们儿可都不咋待见浩子,回头要知道这些货的事,还不得上去举报,给我浩哥弄局子里蹲着去啊!”
苏美秀没想到这个,听许大炮这么一分析,顿时脸色有些白,觉得自己脑筋太简单,净乱出主意。
江明浩握了握苏美秀的手,示意她别多想。
“先让赵国富把车找个空地停着,我去找于成。”
于成和于春晓在公社也待了大半年,即使没有大量的积货销货,肯定也能认识一些专门干这个的人,他们用过的人,总比新找来的可靠。
许大炮嗯了一声,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瞎猫碰死耗子了。
这边许大炮过去跟赵国富商量停车的事,另一边江明浩开车先把苏美秀送回了家,毕竟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他这个当爹的不在家行,当娘的不在可就不一样了。
知道江明浩可能今天晚上又不能回来了,崔兰花连忙把晚上煮的鸡蛋用草纸包了硬是塞到江明浩手里。
他这女婿以前长的白白净净的两腮的肉也满乎乎的,这才几天啊,都瘦啥样了,崔兰花是打心眼里心疼。
江明浩推辞不过,老老实实的将鸡蛋接了过来,又抱了抱俩孩子,再次开车出发。
到了于春晓小院的门外,还没等下车,就听到了院里传出的一阵阵叫骂声。
不用想,是于成这边出事了。
江明浩微微有一瞬间的怔愣,主要是这段时间突发情况太多了,让他有些心力交瘁。
不过不管出了什么事,他人已经在门口了,不可能当做没看着。
院子里,是个穿着打扮都很时髦的女人,二十五六岁,穿着这个年代最流行的尖头黑皮鞋,正掐着腰,指着于成的鼻子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