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敖子山,已经一片萧瑟了。
原本漫山遍野的绿色,此时都消失无踪了。
不过江明浩知道山上有个不错的地儿,还是前世的时候他和另外一个知青为了解馋逮青腿子(一种生活在草稞子里的旱蛙)误打误撞发现的地方。
江月一路都很兴奋,哪怕一点绿色都见不到,也丝毫没影响她的心情。
“爸爸,这石头咋像小猴哩?”
“爸爸,这干巴巴的草是啥哩?”
“爸爸,这个小洞是不是小蜗牛住的哩?”
“爸爸,这个黑乎乎的是啥哩?”
因为有了适龄的玩伴,江月这段时间语言能力突飞猛进,整句整句的说话完全没有问题。
相比于江月的活泼,艳红要安静的多。
尽管她的眼睛里也满是新奇和兴奋,可却稳稳的抓着小月的手,既不乱跑乱跳,也不东张西望。
“艳红,你和妹妹可以到处看看,只要不离开叔叔的视线就行。”
看着懂事到极点的小艳红,江明浩柔声说道。
“叔,俺瞅着这些景儿哩!”
小艳红扭头,对着江明浩甜甜的笑着。
父女三人慢慢悠悠的往前走,用了将近三个小时,才到了目的地。
是个石洞。
形似漏斗。
在北方,这种石洞并不多。
江明浩和那个知青发现这里的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石洞外宽内窄,黑面黑乎乎的,两个人都没敢往里面走。
即便如此,这个洞也足够大,两个小妮子一进来,就高兴的嗷嗷叫。
“爸爸,这个洞能学俺说话哩!”
江月在洞里一边跑一边叫,因为山洞很高,又很空旷,所以江月一喊,就会有很清晰的回音传过来。
“姐姐......姐......姐......咯咯......咯......”
发现了这个好玩的游戏后,江月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满山洞的跑。
就连稳重内敛的小艳红也兴奋的喊了几声。
江明浩找了个干燥的石头坐了下来。
笑着看着俩小丫头在眼前嬉闹。
“小月,艳红,过来喝点水!”
洞里就有山泉水。
尖山咀生产队的社员平时喝的就是这些从洞里流出去的山泉水,农闲的时候,还有社员专门用扁担挑着水桶上山找泉眼灌山泉水回家喝。
“爸爸,这水甜哩!”
江月喝了一大口,尽管被泉水冰的直跳脚,还是一个劲儿的砸吧嘴叫着甜。
江明浩也喝了几口。
闺女说的没错。
这水的口感可比未来那些某泉、某山甚至某云的好喝的多。
喝了水,爷仨又一人啃了一张糖饼,就准备打道回府。
毕竟这个时候,天黑的早,俩小的走的还慢,即使一点多往回走,也要天擦黑才能到家。
“爸爸,柱子叔。”
出了洞没多远,江月忽然指着远处的一棵歪脖子树叫道。
江明浩顺着江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树杈子上蹲着个人,离的远,江明浩看不清楚。
但江月一口咬定树杈子上蹲的人就是刘三狗的傻儿子,刘傻柱。
“哦,柱子叔玩呢!”
江明浩和刘傻柱几乎没打过交道,所以说不上有啥印象,只是光是刘傻柱是刘三狗的儿子这一点,就让江明浩对其提不起什么好感。
江月也没再多问,爷仨一路下了山。
回到家,饭菜已经做好。
折腾了小一天,俩小妮子饿的很,一人吃了满满一大碗饭,不等洗脸洗脚,俩娃就倒在炕头呼呼的睡着了。
江月甚至还打了小呼噜。
安顿好了俩娃,江明浩正准备泡脚,大门外边就响起来了呼呼啦啦的嘈杂声。
没一会儿,大门就被拍响了。
苏大山去开的门。
“爹,啥事哩?”
苏美秀把灶里的草灰扒出来,刚刚浇了水,准备扔到后院沤肥,就看到苏大山从院外走回来。
“傻柱子丢了,老刘家的和几个干部带着人挨家挨户的找哩!这冷的天儿,别冻死在外头。”
苏大山对刘三狗也没啥好印象,甚至有仇,但傻柱子毕竟无辜,虽然傻,但不祸害人,所以,傻柱子要真是出事,他心里也会不得劲。
江明浩看着水盆里氤氲的热气,神情定格了几秒钟。
“爹,我知道刘傻柱在哪。”
刘傻柱虽然是刘三狗的儿子,但江明浩不至于对个心智不全的人见死不救。
苏大山批了衣服,拎了家里的煤油灯,和江明浩一起追上那些社员。
刘三狗哭丧着脸,眼皮子耷拉着,看见江明浩,眼底闪过一抹怨愤,但是听到江明浩知道自己儿子在哪,一步蹦到了苏大山和江明浩跟前儿。
“俺儿在哪?”
“在山上,少废话,快走吧!”
江明浩冷冷的看了刘三狗一眼,率先走在最前头。
生产队虽然平时各家各户都有点小摩擦,小矛盾,东家院墙高了干仗,西家挖排水沟挖深了干仗,但真的出了事,大家又都空前的热心和团结。
大冷的天,整个生产队来了好几十号人,浩浩荡荡的跟着江明浩一路往敖子山赶。
漆黑的夜色中,荒凉的敖子山多了一条发光的长龙,蜿蜒着一路向上。
江明浩穿着狗皮内里的外套,依旧被夜晚的山风吹的瑟瑟发抖。
距离看着傻柱子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如果傻柱子一直蹲在树杈子上,即使不冻死怕也要冻出个好歹来。
想到这个,江明浩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
一个小时后,江明浩终于找到了那棵歪脖子树,但树上却没有傻柱子的身影。
“小江,人哩?”
陈富贵毕竟年纪大了,跟着江明浩一顿疯跑,一条命已经去了半条,结果好容易到了地儿,却没看着人,陈富贵呼哧呼哧的差点把肺子喘出来。
随后赶来的社员也都盯着江明浩。
江明浩四下看了一圈。
冬夜的荒山,干草被风吹的飒飒作响,风穿过树枝,树枝抖动发出的声音如同鬼叫。
“俺儿哩?俺儿在哪哩?”
刘三狗终于追上来,上来之后眼睛就迫不及待的寻找自己儿子的身影。
“不会被狼给吃了吧?这一入冬,狼找不到吃的,可是啥都能下去嘴哩!”
“放屁!放你娘的屁哩!你再说,俺撕烂你的嘴。”
听到社员的话,刘三狗急眼了,眼珠子凸出来,血红血红的吓人。
说话的社员赶紧噤声。
一是自己说这话本来就有点那个,再则,刘三狗这人可是畜生的很,回头傻柱子要真出啥事,没准得赖在自己身上。
江明浩站在树下,眼睛紧紧的盯着晌午傻柱子蹲的那根树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