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青,人在这!”
忽然,一个社员指着两棵贴着石头砬子长的‘鬼见愁’对江明浩说道。
江明浩摆摆手,跟着上山的社员们一个个就像打了鸡血,三下两下的就将‘鬼见愁’围了个严严实实。
蹲在树坑子里的四个人缓缓的站了起来。
正是刚才搜查的时候不在家的那四个人。
“江知青,粮种,是粮种!”
树坑子很深,四个人站的位置是紧贴着石头砬子的,粮种则是被踹到了树坑子的最里侧。
“你们去把粮种搬上来。”
江明浩俨然已经是社员们的主心骨,他一说完话,立刻就有几个社员跳到树坑里去抬粮种。
江明浩的眼神则是在胡兴、毛建军、苏临江和孙淮四人的身上扫了一遍。
“把人捆了!”
江明浩没有问任何问题,也没给几个人说话的机会。
社员也都很生气,所以,下手丝毫没有顾忌,把几人的胳膊掰的咔咔响。
“江明浩,你这是......”
“把嘴堵上!”
随着江明浩的话落,四个人的嘴巴直接被社员用手或者别的东西给堵上了。
胡兴挣扎的最为激烈,三个社员按着,都差点按不住。
“春旺哥,你带两个人跟我到北坡去一趟,黄山,你和大家伙把他们四个带回生产队,在大队部等我。”
江明浩没说他要去干什么,社员们也没问,好像江明浩不管干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一样。
四个人,一袋粮种,浩浩荡荡的下山了。
“明浩,人都抓着了,俺们去干啥啊?”
跟着江明浩到北坡的几个人里,就苏春旺和江明浩最为熟悉,所以,尽管大家都好奇,却只有苏春旺问了出来。
“等人。”
等人?
苏春旺这个问题问了等于白问,反而更好奇了。
深更半夜的在北坡等人,等谁啊?
女鬼?
他可是听说过北坡有寡妇上过吊,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打那后,经常有社员看着那歪脖树底下有个人影来回晃悠。
北坡背对着尖山咀。
却正对着敖子沟生产队。
此时站在北坡上,能清楚的看见敖子沟生产队的点点灯火。
四个人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站好,江明浩站在最前面。
何淮也跟着一起来了。
他要在尖山咀生产队一直待好几个月,所以,他需要更多机会了解尖山咀,确切的说,了解江明浩。
他看着江明浩的背影,尽管他们专门找的背风的地方,但站在山上,又是数九寒天,再背风的地方也不可能没风,可江明浩看起来单薄的背影,却在风中挺的笔直。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苏春旺和另外几个人都被冻的不住的跺脚,双手来回的揉搓,即便如此,还是觉得身体的温度在慢慢的流失。
“明......明浩,俺们到底等谁啊?啥时候能来啊?”
苏春旺冻的嘴唇子青紫,说话都好像冻舌头。
“已经来了。”
啥?
在哪?
苏春旺赶紧顺着江明浩的目光看过去,斜下面的山道上有个小亮点,忽忽闪闪的,应该是煤油灯。
原本已经被冻的脑袋木木的几人立刻来了精神。
煤油灯前进的速度很快,眨眼的功夫就从山脚到了几人的跟前。
但就在看清楚江明浩几人的样子后,两个人扔了煤油灯掉头往山下跑。
苏春旺等几个人在山上蹲了半宿,差点冻的半身不遂,怎么可能让两个人脱身,苏春旺一个原地弹跳,直接将前面的人扑倒在地。
剩下的两个社员则是按住了另外一个人。
等到苏春旺和另外两个社员把这两个人押到跟前的时候,何淮很有眼色的把刚才掉在地上的煤油灯捡起来,凑近这两个人。
是两张陌生的脸。
一个四十多岁,一米七三四的个头,头上裹着白毛巾,皮肤黝黑,粗眉,眼角有道三角形的疤痕,身上穿着黑色的对襟棉袄,同色的紧腿棉裤,黑绒布的大棉鞋,很普通的庄稼汉打扮。
另外一个年纪稍稍年轻点,三十出头,细高个,高鼻梁,皮肤很白,穿着现下比较流行的短夹克,下面穿着喇叭裤,总而言之,不管是从长相还是打扮上看,都不像是农村人。
“你们什么人?抓我们干什么?随便抓人是犯法的,知不知道?”
细高个率先出声,而且态度还有些咄咄逼人。
如果不是江明浩在这,几个社员很可能一下子就被唬住了,但江明浩面色没有丝毫的改变。
“我们是丢了粮种的人,我们抓的是偷粮的人,我们是在抓贼不是随便抓人。”
江明浩看着细高个,把他的话一字一字的还了回去。
“你......你在说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偷粮种了?快放开我们!”
细高个的眼神闪过一瞬间的慌乱,但心理素质还算不错,很快就恢复如常。
苏春旺和另外两个社员也不是很理解。
偷粮种的人他们不是已经抓到押回生产队了吗?
怎么现在又多了两个?
“偷没偷粮种你们说的不算,春旺哥,把人押回去。”
苏春旺对江明浩的信服程度可以说是深入骨子了,江明浩说他们偷粮种那就是偷了,没偷也是偷。
“我表弟是公社派出所的,你最好把我放了,我可以大人大量不跟你们一般计较,否则到时候小心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细高个看江明浩不为所动,扔出了杀手锏。
在这种穷山沟,老百姓是最怕公安的,他就不信这几个泥腿子敢不放了他!
“是吗?那就试试看!”
江明浩冷笑了一声,再不搭理此人,径直往生产队走。
细高个在后面不断挣扎,咒骂,威胁,但苏春旺完全不搭理,倒是那个岁数大的男人,从头到尾都没吭声。
何淮跟在江明浩身后,眉头微微蹙起。
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刚到尖山咀生产队的第一天就遇上这种事。
虽然没有在基层待过,但何淮是听说过的,这些生产队的群众淳朴是真淳朴,野蛮起来也是真的野蛮,他相信江明浩不会无缘无故把这两个人抓起来,可毕竟没有证据啊!
回头这两个社员所在的生产队闹起来,事情恐怕很难收场啊!
江明浩还是年轻啊,粮种都已经找到了,真的不应该再给自己找麻烦!
唉!
尽管何淮心里十分担忧,却知道他不能开口。
他牢记自己的身份,他只是来尖山咀提供技术支持的,他只是个技术员,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