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蒙珂不知道和茜茜聊的什么,但是最终在临近傍晚的时候,她脸上的郁郁已经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眼神。
而此时的林止陌正在御书房中,在他面前跪着的是重伤未愈脸色苍白的云让。
林止陌仔细端详了他片刻,不得不说,这个在大武搅风搅雨多次的细作头目果然很有资本,即便现在是个光头,也没有影响他那份足以魅惑少妇的颜值。
凭借这张脸,他冒充若兰寺高僧,暗中和那么多位官员女眷有染,虽然最终没能讨到什么便宜,可也让锦衣卫着实手忙脚乱了一番。
林止陌开口:“朱云让,听说你有机密想要告诉朕?”
“启禀陛下,我虽与朱弘有血脉牵扯,却未袭朱姓,仍以母家云氏为姓。”
云让的声音很虚弱,可是说这句话的时候十分坚定以及肯定,并且在说起朱弘二字时林止陌竟然听出了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林止陌有些意外:“哦?你与朱弘有仇?”
“是!”云让没有抬头,但语气中的冰冷森寒完全没有掩饰,他顿了顿,森然道,“他中举入朝堂之前便是我母亲维持家计供他读书,那时他言之凿凿若是高中必将十里红妆迎娶我娘亲,可最后他高中了,却娶了武安侯田氏的嫡长女,将我娘与我丢弃。”
林止陌淡淡说道:“朕对朱弘的往事和你的悲惨童年不感兴趣,朕想要的是什么,你应当知道。”
只这一声轻描淡写的话语,帝王的霸气就显现无疑,仿佛有种若隐若现的淡淡威压弥散开来,让人一时间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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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让沉默了片刻,知道这是他能活下去的机会,哪怕只是微渺得几乎看不见,他也想争取这一丝生机。
他不想死,至少现在不想,可有些话还是得说。
“陛下,我说这些只是想申明,朱弘专权乱政招致身死与我和母家无关,甚至我该叩谢陛下圣恩,故此求见陛下,是想以残躯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行力所能及之事,我想,陛下或许是能用得上我的。”
林止陌果然不说话了,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接着说。
“回陛下,宁嵩反意未消,仍在意图谋反篡国。”
云让知道怎么才能让谈话变得更能吸引人,故意在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直视林止陌,说出一句让林止陌都愣了一下的话。
“如今引发大月氏内乱的,乃是东北一隅的可延部,而可延部的背后,便是宁嵩,是他暗中支撑,甚至可说是由他将可延部豢养壮大的……那时,他还是大武首辅,内阁要臣。”
林止陌眉头无意识的皱了起来。
不论是天机营还是姬若菀的红粉,都曾送过无数关于大月氏内乱的情报回来,可是几乎全都语焉不详。
没人知道内乱从何而起,是什么诱因,只知道仿佛是天降雷火,忽然就乱了。
曾经有消息提过这个可延部,说这是一个大月氏最东北角的小部落,生活于白山黑水间,以渔猎为生。
但据说这个部落人口极少,最开始时仅仅数千人,成年男丁甚至都只有数百人。
就是这数百人,经历了短短时间就开始从东北角一路南下西征,以雷霆手段和悍勇无匹之势归拢收服了一路以来的大小部落,那些不愿降服的则全都被灭族了,男女老幼,一个不留,手段血腥残忍,令人发指。
林止陌当然不会去同情那些被灭族的大月氏人,那都是分布在草原上的大月氏臣民,曾经或是将来对大武开战,他们也都是大月氏铁骑的一部分。
他会关注这个刚开始弱小的可延部,纯粹是因为让他联想到了他那个世界的某段历史。
曾经也是这么一支不起眼的小部落,被人忽视被人侮辱,结果渐渐成长为了一个庞然大物,并让中原民族覆上了一段惨痛的记忆。
云让看着林止陌脸上淡漠中藏着冰冷的表情,继续说道:“宁嵩曾以首辅之权,暗中将盐铁军械等重要物资偷运至可延部,又以贸易为名从大月氏吐火罗部购得良马也送去了那里,可以说如今的可延部有大半都是他宁嵩养大养肥的,如今的可延部大汗巫风更是对宁嵩以相父之名称之,他们两相勾结,原本约好一从东北往南侵,一从大武内部祸乱篡位夺取江山。”
他一连串说了这么多,伤口似乎又有点开始撕裂出血了,脸色变得愈发的苍白,呼吸急促了起来。
林止陌看了他一眼,开口让徐大春进来,在旁边扶着他让他继续说。
云让稍稍缓了口气,又继续爆出了一个猛料。
“前些日子波斯内乱,塔密尔王暴毙身死,由王子阿巴扎继位,但阿巴扎自幼便患脑疾,便由大祭司阿斯塔亚监国,此事也是宁嵩暗中串通大祭司所为。”
林止陌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宁嵩在宣正帝死后,自己继位的那七年里居然暗中做了那么多事,而且手笔大,计划展开得这么夸张。
不仅大月氏内乱,连波斯内乱也有他插手的影子,他要干什么?
云让说得有些快了,一不小心岔了气,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徐大春面无表情的给他拍了拍后背顺了下气。
“多谢。”云让缓了过来,又看了眼林止陌,说道,“我在太原失手,本是我自己大意失误,却没想原是宁嵩暗中的计划,他让洪羲夺取了我手中贪狼的令牌,想要为他所用,所以……”
他顿了顿,挣扎着从徐大春手中离开,重新深深叩拜下去,说道:“小人自知罪孽深重,但想请求陛下,留我一条残命,我想看到宁嵩伏法受诛,他想借陛下之手杀我,顺势夺取我的贪狼,那我便只能一拍两散,便是死也要让他丢块肉去。”
林止陌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哦?你要如何让他丢块肉,不妨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