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接近长夏末,一个灰暗、阴沉的日子,北风扫过伊佛维隆恐怖的森林和石窟,翻越了圣母山上苍白的雪峰。
残破的云朵在天空中翻涌着,显得又低又沉,当迟来的黎明开始升起光辉时,近七十万部众整装待发,他们准备利用凉爽的天气,朝各自所属的牧场前进。
蒙戈像是一般的多斯拉克人一样,穿着绘有黑色纹路的褐色皮背心,青铜腰带上系着那柄漆黑的瓦雷利亚钢弯刀。
这把武器尚未命名,但旁人都已经自发的称其为“泣血”,除了因为龙骨刀柄上宛如火焰星辰的沁血纹路以外,还有它在战争中大开大合杀戮的缘故。
他骑着火红色的战马在队伍中来回驰骋,亲切的看望每位部众的面孔,将他们牢牢的记在心里,不厌其烦的叮嘱管领们都必须保重安全,维护多斯拉克的荣光。
“出发吧!去让所有多斯拉克之敌逃窜!”蒙戈矗立在圣城的青铜马门前,如雷霆咆哮般高声呼喊。
诺哈特手中举着奔马鎏金大纛,紧紧跟在卡奥身侧,他从背后取出一只巨大的号角,凑到嘴边用力一吹。
苍茫的号角声响彻云霄,在草原圣山上回荡,所有在维斯多斯拉克的部众一听见这声音,立刻都行动了起来。
留在圣城的部众站在众神大道旁看着他们离开,不约而同的高声唱诵多斯拉克古老的颂歌,祝福远行的人。
直到所有千户走出马门,融入草原之中,消失在遥远的地平线,他们才静悄悄的转身,投入新的工作生活。
蒙戈一行人缓缓的走在长满青草的道路上,身后跟着手持城市草图的事务官奥佛,和捧着纸笔的学士巴斯波特。
诺哈特和其他血盟卫,排成两列负责守卫,目光警惕锐利地盯着四周,提防从自由贸易城邦而来的耳目。
也许这些城邦已经得知多斯拉克统一的消息,将会惶恐不已,不择手段,很快,间谍和刺客都会充斥在东方的草原上。
近七十万部众离开后,圣城霎时间变得非常荒凉,比起其他国家的都城,这里显得了无生气。
蒙戈饶有兴趣的打量左右两侧千奇百怪的各式建筑,随后摇了摇头,他将奥佛和学士召唤到身边,压低声音道:
“在哈沙和索特打通商路之前,你们的主要任务是拆除这些摇摇欲坠的木造楼塔,尽力清除容易走火的草织建筑。”
“圣城现在没有那么多人口,可以将那些宽敞的殿堂、石头营帐,还有大理石砌成的金字塔分配给部众居住,先把这项政令传达下去,得到好处的居民就都有义务尽力协助你们。”
“持续的长夏,让降水越来越少,银海都要干枯了,草原用水非常困难,地下水却埋藏的比较深,我们没有那个技术挖掘深井,为部众提供用水。”
“所以只要有机会,我们还需要围绕城市修筑一条沟渠,把圣母山的河流和圣湖的湖水引入城内,这样部众就不必骑马走上大半日的路程,才能把水辛辛苦苦运回城中,你们要和工匠商议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学士和事务官对着手中的草图,提笔圈画记录,可当听到修筑水渠的提议时,两人迅速停了下来,不禁面面相觑,政令是非常有益的,但实行起来很有困难。
他们都不愿主动出言劝说卡奥,凶狠狠的互瞪了一眼,双方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两人沉默犹豫了片刻,奥佛才率先纠结的道:
“不得亵渎圣母山和世界的子宫湖是多斯拉克人的传统,这会动摇部众的心灵。”
“那就让它们粉碎吧!”
蒙戈绷紧着脸,神情冷淡而高傲,像翱翔天空的苍鹰一样,蔑视的道:
“当水不够喝时,向诸神祈祷抱怨的人,只会是没有信心或懒惰的人。”
“但我们还是要受到神祗誓约的牵绊。”学士仰起头道,他的话中有一种羞耻的感觉,说明他并不完全认同自己的说辞。
蒙戈是坚信人定胜天的,哪怕这个世界真的有神灵存在,祂们也没有让人生活变美好的伟力。
他克制住心中对这些约束的厌烦,用一种安静而威严的态度道:
“奥佛、巴斯波特,你们都是在我称王之前,就向我宣誓效忠的,你们也很清楚,对我来说,部众的生命比任何财富都珍贵,听着,哪怕没有见过黎明的人,也不愿意发誓要一生走在黑暗的道路上。”
“维斯多斯拉克就在圣母山脚下,世界的子宫湖距离我们也并不遥远,这个工程不会损伤民力,却可以让大家过的更好,所以没有任何神祗可以阻止我走这条路。”
“你们和其他多斯拉克人还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所在,无论何时,都要相信自己,保持希望,我会祝福所有渴望美好生活的人,愿阳光时常照耀在他们脸上。”
“祝多斯拉克生生不息,辉煌昌盛!”两人欢笑着恭敬领命,又不禁悄声感慨道:
“看来,我们应该是没办法享受休息放松了,我们会尽快给您一個完整的计划,这不会拖的太久!”
一行人践踏着道路两旁各方诸神的雕像遗迹,离开了众神大道,沿着一条崎岖的小路迈步,他们的目标是多希卡林曾经待过的先知殿堂。
一位总是被囚禁的凄惨人物正被关押在那里,当然他这次享受的待遇要比之前好的多,相信他应该不会再做出屠杀报复的行为。
事实也正是如此,对于波诺来说,他虽然每天醒来,都要面对一模一样的景物,但这里可比多希卡林关押他的小黑屋宽敞。
一开始,还有人来责问他对先知不敬,之后就再也没人审问过他,看守的人也不从饮食上苛待他。
不过,他此时依旧非常焦虑:自己的后半生是不是都要在囚禁中度过,他让守卫传话,想要面见伟大卡奥,但似乎一点消息都没有,
就在这一刻,一队披甲战士步入了先知殿堂,这些士兵面色难看,一言不发,还用手捂住口鼻,粗鲁的将他全身沾满血污,臭气熏天的衣物扒得干干净净。
接着又把一桶水重重放在他的面前,同时丢下的还有一套崭新的衣物。
冰凉的水溅在波诺的脸上,让他瞬间从迷茫中清醒过来,他也顾不上自己生或死的结局,驱赶走那些环绕的蝇虫,急切的捧起水清洗起来。
等到了晚上,披甲战士又为他安排了一顿丰盛的正餐,他狼吞虎咽的吃着,心中坦然明白:这是蒙戈要见他,若不能表现出继续存在的价值,这顿饭就是他最后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