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日的路程,不长不短,叶晨这次一把陌刀都不带,新制的快弩也不带,要是赵扩也搞些会盟还要自备节目的调调,那就铁了心的露短,干脆以“彖国无料可演”对之。上一次九鼎峰耍宝,陌刀的秘密便传了开去,知道往后的每一次耍宝,会让彖国明里暗里付出的多少代价。
一年好景君需记,最是橙黄橘绿时。一年时光,悄然蹉跎过去,叶晨已经是第二次来简国参加会盟。盛情难却,彖国使团住在了景冲府上,叶氏烧烤也随兴烤到了景府。在景冲的地盘吃喝,礼数是不能缺的,每次叶晨都亲自去请。尝了一次,老头自称牙口不好,就不再参与这种“后辈”的活动了,而沐世则受景冲之命,每每共饮,倒是熟络了些。胡砥每次都带来不同的佳酿,或香软甜润,或燥烈厚重,五花八门各尽其妙。吃喝了两顿,沐世也不再似起初那般冷傲,能得景冲悉心栽培的人,武功强弱,又怎会排在一身本事的最前头。
有了充裕的时间和大把的机会,叶晨缠上了景冲,万言斋还有几科没领略过,叶晨的目的不是要耍宝或者取经,而是要看看威虎楼上的龙令,尤其是圆形的那一支,彖军的战阵杀器还得先有了这支令,才能确定能否出世。
按叶晨的思路,如果没能力生产真正的无缝钢管,铸造片状的金属或许还是可以实现的,而片状的金属,就用这支龙令横过来进行冲压。两片冲压后的弧形金属合起来,不就是钢管了吗?
景冲哪里能料到叶晨这些花花肠子,虽然事繁,还是答应了叶晨再“瞻仰瞻仰”万言斋的要求。以叶晨的机灵,怎会看不清楚状况,为了那两件神铁,从彖国出发前就定好了计划,解决这种问题,两手准备如果不够,就四手,八手。会盟其实就是走个过场嘛,去年才经历了一次,轻车熟路、易过借火。只要大家谈好了条件,到了九鼎峰对地表现下诚意,这事就算完了。
虚的大家都不用,会媚原因,不就是简国北霄被容国占了一片,以西被离国占了一片。简国召集人马的同时,要各位邻居一起动手,给离国和容国一点教训,顺便把自己的土地抢回来。就算离容不妄动,最迟明年春末,这么大个阁老心中岂会缺几手妙计。参与会媚列国,有人出人,没人出粮出钱就校当然,不论彖国投入什么,叶晨和弟子规是被点了名的,必须参与简国的领土收复计划,由简国统一调配。叶晨虽然不爽,但为了表示彖国的诚意,已与景冲签下盟誓。简国的要求和条件,彖廷早已推算得八九不离十,虞昊才是真正决胜千里之外那个运筹帷幄的人。
这段日子简国的功课丝毫没敢耽搁,叶晨所得消息的来路颇多。或许是经历过重大变故的原因,赵扩的狠戾有些让人吃惊,对于“逆党”的打压,明显有些过了,简国的朝堂内外,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风暴,就连景冲的处境,也十分尴尬。而简国的北面,离容两国大军长期袭扰着北霄,一北一西却围而不打。詹齐主动出击数次,均成功击退,但北霄两面受敌,詹齐因兵马有限,未敢轻进。来来去去,两国都是退几十里,又复凑上来围住,围而不攻,任由詹齐出手。
近几日偶尔有闲暇,除了走动走动关系,叶晨也跟着虞卿兰逛一逛中霄的各色所在。庙会这日,叶晨陪虞卿兰去了一趟乐容阁。虽然这种地方“包装”出来的女人,男人都喜欢。但这是一个令叶晨发疯的日子,魏翔也差不多。或者,男人都不会喜欢来这种地方,尤其是亲眼目睹了歪瓜裂枣向沉鱼落雁的转变过程之后。
最令叶晨惊诧的,是乐容阁这片不大的地方,居然明显感受到了“经营理念”的存在,没有口号和员工手册,但服务却很地道。叶晨和魏翔在虞卿兰的安排下,躺着洗了个头,修了修面,感觉半辈子的耳屎都被掏干净了。在容光焕发之后,妆娘还不忘提供些仪容建策和养生诀窍。
与其乐融阁善于与客易容,不如成美容更恰当,假以时日,乐容阁划到万言斋医之一科,那么叶晨曾经吐槽的“就缺美容整形”,很可能就此实现了。叶晨很想结识一下这里的老板,看看花家的第三代人物,此次不巧,女管事只言家主出游不在,否则叶晨绝对可以凭借先进整容科学的超时空见地,更加长篇大论一番。
日子渐近,这一次会盟,彖国名正言顺,提前几日便被请往龙山馆驿。女性依然不得参加会盟,虞卿兰索性留在中霄。歃血这种事,叶晨看来已避无可避,而像甄国这样的存在,赵扩与赵翯处理起来,居然没有什么差别。先前简国打过招呼,这一次的护卫完全由简国负责,叶晨从中霄带出来山岳营的十几个队员,按计划只停驻在山前驿馆,或许是上次叶晨埋伏人马的动作让人印象太深,简国疑心还是挺重的,只有参礼的官员和限制人数的贴身护卫可以上山。
叶晨干脆卖乖,后日上山会盟,彖国的名单最是清洁溜溜,三个人,叶晨、魏翔、还有山岳营那位何大胆,何勇。此人除了是一名合格的弟子规队员外,尤其胆子大,不是敢于胡来那种,而是真的勇敢,敢于尝试。合萨新出现的一些高危系数创新科技,都是此人奋勇“尝鲜”。经历了几次生死之后,此人还是那么活蹦乱跳,在弟子规队伍中树立起相当的威望。
简国参加的阵容就比较庞大了,赵扩亲往,六部的主官自然都来。会媚前一,赵扩便到了山前馆驿,随驾的禁军三千,山前山后至少还有三五千人马。除了士卒和将帅,赵扩身边还跟了十几个龙尉,远近的暗处更不知有多少高手,阵仗比春季胡忠贤组织的大了不少。叶晨心中感叹,靠近中霄的这片龙山,简直就是遭罪山。
馆驿中又逢故人,叶晨也是一脸的无奈,樊骞脸颊不但黑了些,也瘦了些,神情还是一样的令人讨厌。冉国派来了两位礼部的官员,至少笑得很和善,加上胡砥,这几位倒是饮谈甚欢。政治博弈就是这么赤裸裸的,虽然胡砥出现在这里,但会媚名单上的人,好像都和甄国没什么关系。
又一个大吉之日,又一次九鼎峰之行,叶晨又一次满脸的颓丧,因为又要经历无聊的祭祀,而祭祀之后还有与魏翔的赌赛,就算能赢,也未必高忻起来。
辰时方至,在简国礼官的“恭请”下,稀里哗啦百十号人物就往九鼎峰去了。到了峰上除了看风景,也干不了别的事情。漏刻中的沙,眼看就要罄尽,景冲和简国的几位要员却不见来,居然敢让赵扩这种狠热着。简国兵部和礼部那两位也够累的,派了几拨人出去,居然没有消息。会盟如此大事,连个催饶差使都办不好,估计今晚就会被赵扩修理。
叶晨无聊,正与何勇拌嘴,魏翔过来咳嗽了一声,叶晨顺着魏翔视线望去。看来,有些事情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发生了。西面升起一股黑烟,不像是简国兵士正常用火的状况。峰上的许多人都注意到了,气氛顿时有些不太平静。
魏翔取出信箭在手,叶晨示意不要做出任何示警的动作。简国偌大阵仗,赵扩也在峰上,要是真有情况发生,山前驿馆也就十几骑队员,短时根本不可能赶来支援,就算赶来,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目前情况未明,不可妄动,无论发生什么,都只能自己解决。
赵扩坐于伞盖之下,悠然品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此时,一位统领报去,叶晨听得明白,“山前冒出些大胆的盗匪,妄图破坏会盟,拜请陛下移驾。”叶晨心中发笑,这次会媚目的,又不是要召开剿匪大会,这些盗匪也太丧心病狂了,居然主动找官兵火拼。这统领也是个昏人,他这么一,赵扩就是想移驾,也不能移了,哪有一国之君为盗匪让路的道理,简国的脸往哪搁呢。
魏翔手中的信箭依然没收起来,“头儿,刚才上山的时候,我发现有一段栈道被人下了药。”
“最陡的那段?”
“是。”魏翔既然肯定,就绝对不会看错。
魏翔一,叶晨顿时警觉起来,因为魏翔的不是“动过手脚,”而是“下了药”。在弟子规的术语里,对道路或者桥梁下药的科目还是有所涉及的,专业一点,“下了药”就属于典型的爆破任务。如果这“药”是赵扩安排下的,那么同样目的不明。如果这药不是赵扩下的,事情就更复杂了。
叶晨一边想着,一边已被魏翔拉到相对不太显眼的地方。这又一次验证了魏翔谨慎本能的巨大价值。随着一声巨响,峰上的所有人都看到那段栈道被炸得面目全非,支离破碎的残渣顺着岩壁飘舞飞落。那段栈道建于峭壁一侧,是上下九鼎峰的步行的唯一路径。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一阵箭雨袭来,“护驾!”与“保护主公!”的喊声,伴着惨呼与哀嚎,峰上已乱成一团。这一阵箭雨,明显是冲着简国的有生力量去的。
叶晨心中一声叹息‘好的不灵坏的灵’。这次看来不用参加讨厌的祭祀了,只能参加更令人讨厌的打打杀杀、生死相见。
没了栈道,山下有再多的兵马,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峰上的人,明显被人包了饺子。片刻之后,叶晨好像看出些端倪。简国仗着人多势众,已控制住了樊骞,看样子两边已经展开了口头上的对质,樊骞口中也怒骂着,四处时不时飞来冷箭,就有人中眨简国禁军的弓弩已然全开,但看来收效甚微,这些埋伏在峰上密林中的刺客,并不逊色于弟子规的战力。
又一阵箭雨袭来,这一次,冉国使团吃了大亏,顿时伤了许多人。叶晨感到一丝惊惧,冉国那两位很好相处的使臣,有一个已中箭,就像市口卖的油炸灰雀,脖子上穿着一根长长的竹签,人缓缓的倒下,这个位置的贯通伤,殒命只在顷刻之间。
叶晨心中大乱,‘谁是敌人?目的又是什么?’魏翔荡开一支冷箭,叶晨的身后,突然冒出一个简国的龙尉。叶晨本能的施展步法,绕至其身后,这厮也挺有趣,迈开碎步,又跑到了何勇身后。赵扩那边几个龙尉已向叶晨这边奔来,手上拿着家伙,估计只在须臾之间,叶晨就会像樊骞一样被请往赵扩驾前问罪。
不及细想,先解决最近的,叶晨一式擒拿,直取何勇身后那位,此龙尉居然毫无抵抗的就被叶晨制住,‘这也算会武功?下怎会有这么差劲的龙尉?’
“放开!”那龙尉开了口,分明是一个女性的声音。虽女人没资格参加会盟,叶晨哪有心思计较这个,三人兵刃也亮了出来,何勇最是精明,已把那个龙尉当作人质挡在身前,刀都架到人家脖子上了。叶晨想笑,但笑不出来,就在这时,何勇屁股上中了一箭,任凭手中龙尉挣扎,身后的冷箭才是最难防的。腹背受敌,还统统不讲道理。彖国在峰上的这三人,体现出了长期训练的价值,何勇拉转人质为盾,魏翔为其斩断箭杆,叶晨则对着石台,三人都把后背交给了自己的队友。
只可惜三人都没带弓弩,否则魏翔自信可以料理掉几个刺客。叶晨开口呼喝:“既是盟友,怎能刀剑相向?”相互猜忌,才是遇袭者最大的敌人,但现在,没有人可以解开这个结。趁着箭雨稍缓,三人并一个人质,都往东面缓缓的移动着,对于被逼到绝路的袭击对象,反而不太招惹冷箭。石台的对面,真正的敌人已现了身,身上的伪装并不输弟子规上一次在峰上的操作。朝叶晨奔来的龙尉也定在了台上,左顾右盼,刚现身的那几位,对赵扩的威胁明显更大。
再看看石台周围,禁军中能够还击的弓弩手,已在刺客们的优先照顾下,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这几个身手撩,只要他们不过来,我们防着暗箭就好。”魏翔冷冷道。到了现在,叶晨已可以断定,对方是冲着赵扩来的,但今日这峰上的人,估计都得死,要是老怪在此,怎会如此狼狈。
又挪了几步,魏翔道:“头儿,看来咱们的赌赛,就在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