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伯陈治安,先祖为平江伯陈瑄,历经洪武、建文、永乐、洪熙、宣德五朝,自永乐元年起担任漕运总兵官,督理漕运三十年。
平江伯,正儿八经与国同休的勋贵。
朱由检启用陈治安为漕运总兵,也是源于其祖上的功劳,加之朱由检也有意任用勋贵,就让陈治安担任漕运总兵。
陈治安也是乐得其中,本来,他以为自己和他爹、他爷爷一样,做个闲散的富家勋贵,可没想到,朱由检有意重新启用勋贵,他就主动跟随英国公张之极去了云南,如今,他又被调任漕运总兵。
要知道,他祖上平江伯的爵位就是依靠漕运的功绩而得来的,陈治安觉得,自己要重现祖上的荣光了。
陈治安兴高采烈的前往漕运衙门,可是,没想到,漕运衙门大门前,被一群士兵围着,漕运衙门的兵丁正在努力的维持秩序。
陈治安一看,我头一天上任,就遇到这么大的事,这是该着我露脸呀。
陈治安朝身后挥了挥手,招呼来自己的亲兵卫队,刚想要武力清场,就被一人拦住。
“平江伯,且慢动手。”
陈治安打量来人,“贵驾是?”
“下官姓王,漕运衙门的押运通判。”
“王通判,乱兵居然敢围堵漕运衙门,本爵要驱散他们,你为何阻拦啊?”
“平江伯,下官哪敢阻拦您呐,是总漕大人让下官这么做的,还说了,您一来,就让您立刻去漕运衙门。”
陈治安一指漕运衙门的大门,“这么多乱兵堵门,不驱散他们,如何进去?”
“平江伯有所不知,漕运衙门,还有后门。”
陈治安叹了一口气,“罢了,本爵就给毕总漕一个面子。”
很快,平江伯陈治安就从后漕运衙门的后门进入,来到大堂中。
陈治安朝着漕运总督毕自肃拱手行礼,“毕总漕。”
陈治安毕竟是世袭的伯爵,毕自肃也不敢托大,好忙死神相迎,“平江伯。”
“快快请坐,来人,上茶。”
陈治安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毕总漕,大门外的那些乱兵是怎么回事?”
“那些都是原来漕运卫所的兵丁,听闻朝廷要裁撤卫所,他们就不干了,跑来漕运衙门,要讨一个说法。”
陈治安略微思索,“卫所的底层士兵,经常遭受军官奴役,裁撤卫所并且朝廷会妥善安置,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好事,他们应该支持才是。”
“就算漕运卫所还有些油水,但那和底层士兵也没有关系,想来是那些卫所的军官不甘心,撺弄这些士兵闹事的吧。”
陈治安毕竟是世袭的勋贵,虽然之前一直没有实权,但就这点猫腻,他还是清楚的。
毕自肃听了这话,不由得高看了陈治安一眼。
“平江伯果然厉害,一语中的。”
“本官已经查明,这事,确实是一些卫所军官蛊惑士兵做的,另外,还有一些地方豪强暗中的推波助澜。”
“士绅在暗中推波助澜,”平江伯陈治安眉头微皱,“地方豪强掺和漕运卫所的事干嘛啊?”
“这不是赋税,又不是土地,这些士绅伸这个手,这是?”
毕自肃看出了陈治安的疑惑,随之解释道:“平江伯可知,随着卫所的糜烂,地方豪强便趁机侵吞卫所的田地啊?”
陈治安点了点头,“这个自然知晓。”
毕自肃接着解释:“这些卫所的田地,可都是朝廷的,朝廷这次裁撤卫所,自然也要清查卫所的田地,那,那些被地方豪强侵吞的卫所田地怎么办呢?”
“内阁、兵部、户部会同司礼监和御马监联合下了公文,凡是侵吞卫所田地的,追缴这些田地历年出产的钱粮,不管是谁,一视同仁。”
“漕运卫所的兵丁,平时负责押送各种物资,不过这些物资都是有数的,虽然有些损耗,但他们也不敢太过分。”
“可这运河之上,不光运送有朝廷的物资,还有各个商人、士绅、地主、豪强的物资,这些人,大多在朝中都有关系。”
“不过,既然要想在运河上运送物资,那就避免不了要和漕运卫所打交道,漕运卫所知道这些人有关系,不会太过分,但该有的好处还是少不了的,这些人想要在运河上获得方便,也不会舍不得这些,所以,二者就不可避免的有了联系。”
听到这,陈治安立刻就明白了,他还在暗自惊讶,毕自肃之前一直在辽东任职,怎么刚刚就任漕运总督就能知道这么多,不过,联想到毕自肃的同兄是户部尚书,这也就不奇怪了。
“漕运牵动天下,江南的赋税粮食都要通过漕运运送至京师,供需朝廷开支。若是漕运出了差子,朝廷必然不会坐视不理,眼下又快到了要收夏税的日子,想要尽快解决漕运的事端,那就必然要做出一些让步。”
“可裁撤卫所,乃是国策,无法改变,这些漕运卫所的军官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们之所以甘愿做这个枪头,一是因为收了地方豪强的好处,二,就是他们也想趁机再多捞一些好处。”
“而那些地方豪强所需要的让步,就是朝廷不再追究历年侵吞卫所田地的钱粮。”
“漕运卫所的军官和地方豪强,都打着算盘,二者就一拍即合。”
其实,陈治安还有一层话没有说,那就是漕运总督毕自肃,是山东人,为人中正清廉,之前又一直在辽东任职,底子干净。
而他自己,平江伯陈治安,是世袭的勋贵,和这些人又没什么瓜葛。
这也是皇帝选他们二人主理漕运的原因。
听着陈治安的分析,毕自肃倒是不禁感觉,陈治安这个勋贵,也并不像其他勋贵那般扶不上墙。
“平江伯说的不错。”
“不光是漕运卫所的田地遭到地方豪强的侵吞,其他卫所的也一样。”
“陛下之所以将裁撤天下卫所的第一站放在了漕运卫所,就是考虑到漕运问题的复杂性。”
“漕兵闹事,不仅仅是漕运衙门的事,更关系着其他卫所的裁撤,若是各个地方的豪强学的有模有样,那朝廷的大计,可就付之东流了。”
“那敢问毕总漕有何解决之法?”陈治安问道。
毕自肃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平江伯有何高见?”
“这个简单,用陛下的话来说,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抓一批,打一批,拉一批,还要杀一批。”
“当然了,还得揪出几个地方豪强来,拿他们的脑袋祭旗,敲山震虎。”
不过,陈治安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敢问毕总漕,麾下有多少漕标?”
“两千。”
“本爵还有三百人的亲兵卫队,加起来也不过两千三百人,为了以防万一,还得再调些兵来。”
“漕运衙门就在江苏淮安,莫不就近如向江苏借兵?”
毕自肃微微一笑,从一旁的书案上拿出一纸调令,“这是刚刚送达的兵部调令,与平江伯脚前脚后到达漕运衙门。凭此调令,可借调运河周边地区的所有兵马。”
陈治安接过调令一看,“只要有兵,什么问题就都不成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