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扬州府。
新任江苏巡抚张福臻,召集江苏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庠序使司、将作使司以及各府的知府在巡抚衙门议事。
与会的众人,都明白巡抚张福臻叫他们来的目的,那就是清查田亩。
坐在上位的江苏巡抚张福臻,扫视了一圈,“诸位,朝廷全面清查人口和田亩的公文,四月初八就到了江苏巡抚衙门和布政使司衙门,可现在呢,九月底马上就十月份了。江苏上上下下,人口、田亩,清查了多少呢?想必诸位心里都有数。”
“清查人口的情况相对好一些,这里就不再提了。现在要说的是田亩,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清查田亩几乎就没怎么动。”
“户部是三天一个催促,五天一个急递,督促我们江苏清查田亩。”
“面对户部的催促,我可以解释,甚至是推脱。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分管户部的内阁大学士郭允厚郭阁老上了年岁,致仕还乡,户部尚书毕自严毕尚书入了阁,分管户部。”
“毕自严毕大人以户部尚书的身份催促我时,我可以解释,可现在毕大人是以内阁的名义急递催促,我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加着小心去解释。”
“可就在前天,司礼监也来了份急递,催促江苏清查田亩。面对司礼监的催促,那我就没得解释了,只能连连称是。”
张福臻停了一下,喝了口茶,继续说道:“诸位也都知道,朝廷又新设了一个两江总督,总督江苏、安徽、江西三个省的治安军务及政务。大半个江南都归两江总督署管辖,这在我大明朝的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
“另外,我再在这里额外的提一点,两江总督傅宗龙傅部堂,他麾下的总督标营有五千人,士兵都是从京营和虎贲军中抽调的。”
“三边总督郑崇俭郑制台,他麾下的总督标营不过三千人,蓟辽总督杨嗣昌杨部堂,他麾下的总督标营不过也才四千人。”
“所以,朝廷这一次清查田亩的决心,比张太岳改革时期丈量田地的决心还要大,诸位应该都能明白。”
“现在,巡抚衙门,藩臬学工四司衙门,还有各府的知府都在,那我就在这里定个标准,过年之前,各个府的田亩,至少要清查三分之一。”
“不得马虎,不得应付,什么日子清查的,什么人清查的,负责的人是谁,都要一一记录下来,省里会派人抽查。”
扬州知府吴甘来一听这话,就有点不太乐意了,“中丞大人,非是下官不愿,实在是各府的情况不一样。”
“扬州府管辖范围广,为江苏之最,苏州府、松江府、常州府三个府加起来也未必有扬州府大,同样的时间清查田亩,那扬州府可比其他地方要吃力的多。”
苏州知府孙之獬一听这话,那也不干了,“吴府台,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扬州府虽然管辖范围广,但是你人口不算多啊。”
“我们苏州府虽然范围不算大,但人口的多,你扬州府人口也不过百万之众,就是翻上一番,也不及我苏州府的人口,我们也不比你们省事。”
“再说了,你就真以为我们苏州府管辖范围小,那清查田亩就不费事啊,我告诉你,你扬州府有多少士绅啊,我苏州府有多少士绅啊。”
“你扬州府的士绅大户,大部分都是盐商,现在还有人在关大牢里候审呢,吴府台,你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好了,不要再吵了。”江苏巡抚张福臻出声制止。
“吴府台说的没错,孙府台说的也有道理,江苏各个地方的情况是不一样的,这是事实,为此,省里议了一份议案。”
“布政使司,将作使司,协助辖区范围最大的扬州府、淮安府、徐州府清查田亩。其余的,由按察使司、庠序使司协助。”
“我也已经向江苏境内的徐州、淮扬、苏松常镇三个兵备道发了公文,这三个兵备道也会派人协助。”
“总之,就一句话,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谁也不要想着推诿扯皮,搪塞不前,做一天和尚就得撞一天钟。哪个要是做不了,现在就说,我替你向朝廷递辞呈!”
“可丑话说在前头,今天过后,谁要是尸位素餐,一律按渎职论处,交付都察院论罪。”
苏州知府孙之獬第一个站起来表态,“中丞大人放心,下官一定遵从省里的议案。”
其他知府一看孙之獬这样了,那也不得不站起来表态,“下官等谨遵中丞大人之令。”
张福臻点点头,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诸位,眼看就要到晌午了,我已经命伙房备好了饭,大家用过饭再走吧。”
苏州知府孙之獬,那是急于表现,“多谢中丞大人的好意,但下官未能推行朝廷清查田亩之国策,心中有愧,实在是无颜进食,下官现在只想尽快赶回苏州府,早日完成清查田亩的国策。”
张福臻也不能说别的,相反,他知道,要想干成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就得靠孙之獬这种人,“孙府台真是有心之人呐,那我就不耽误孙府台了,待事情完成,本院亲自上书朝廷,为你请功。”
“多谢中丞大人,那下官就先行告退。”
“来人,代我送一送孙府台。”
门外立刻进来一书吏,“孙府台,您请。”
“有劳了。”
其他知府一看孙之獬这样,心中都鄙夷不屑,但孙之獬都那样说了,那他们也不能留在了,也立刻得回去。
张福臻目送众知府离开,而后看向江苏布政使汪乔年等人,“看起来,这饭是做多了。”
布政使汪乔年笑道:“中丞大人勿虑,这饭做多了,总比不够吃要好。”
“那是,那是,饭做多了可以剩下,可饭要是不够吃了,估计就得有人红眼。”
“既然他们都走了,那正好咱们去吃,也落得清净。”
“中丞大人,您请。”
张福臻也不客气,那样反倒是显得假了,“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