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深脸上还保持着笑容,眨巴眨巴眼睛问道:“明公您说什么?”
王焊再一次微笑地说道:“我说,你看我是不是有王者之相。”
高深干笑道:“您是在说笑吧?”
王焊却很认真起来:“我没有说笑。”
一边的邢縡握着刀柄,微笑地说道:“我们当然没有说笑。”
高深当场定在原地。
“怎么,先生是觉得有什么问题么?”
“这……那……我……”
邢縡拔出刀来,用绢布擦了擦,很温柔地说道:“先生可一定要说实话。”
“哎呀!明公果然有王者之相啊!”
“真的?”
“观阁下剑眉虎眼,鼻大有势,上额饱满,绝非凡人!”
王焊立刻深吸了一口气,并伴随着享受般的呻吟。
“还有呢?”
“阁下命在紫微,他日能君临天下!”
“哈哈哈……”王焊顿时仰天大笑起来。
“快,赐先生铜钱百贯!”
“多谢明公!”
“先生请上座。”
高深立刻被迎了座上宾。
但他全身都在发抖,七月的大热天,被冷汗浸湿。
在这里待了足足一个时辰,像是待了一百年一样,看着王焊父子各种狂笑,他觉得这人世间实在太她妈的荒唐了。
他时不时朝周围瞄了瞄,总怀疑王焊宅院里有当今圣人派来的眼线。
今日的话若是传到圣人耳朵里,我岂不是要被夷族?
“先生,要不留在此处,用了晚宴再行离去?”
“多谢明公,宵禁一来,在下便回不去了,明日再来拜会明公。”
王焊说道:“好好,明日你一定要来,我的王图霸业,少不了你一份!”
“那在下先告辞!”
高深刚出宅院,王焊的笑声更大:“好!好啊!来!我们现在就谋划大事!”
邢縡拿着酒壶,豪言道:“我们先弄一些兵器来,你们拿弩弓,我们拿长枪,做大做强!”
“说得好!”王焊顿时像喝了好几碗鸡血一样兴奋。
他们并不知道,高深刚出了王宅,才走了不一会儿,就在一条小巷子里,就被人拦了下来。
“你们是?”
颜真卿笑道:“在王郎中的宅院里开心吗?”
“你们……”
“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凭什么跟你们走一趟,你们又不是官差,你们若大庭广众之下掳我,我就大喊……”
颜真卿严肃地说道:“喊吧,把官差喊过来,你猜官差会不会问你为什么喊?”
“我为什么喊?我……”高深立刻意识到不妙,他苦着一张脸说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跟我们去坐坐。”
接下来,在颜真卿的追问下,早已吓破胆的高深一五一十将王宅里所有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这下颜真卿傻了。
之前他一直认为王焊私通术士只是建宁郡王的胡思乱想,没想到是真的。
颜真卿想不通,王焊都已经是户部郎中了,他兄长王鉷升迁了户部侍郎,他居然要造反?
他拿什么造反?
颜真卿先是将高深扣押了下来,随即立刻给李倓写信,告知他这件事。
傍晚的时候,李倓收到了颜真卿的信,看完之后,他只说了一句:“卧槽!来真的?”
直到此时,怂恿者李倓依然觉得匪夷所思。
但既然人都逮到了,接下来就别怪老子下狠手了!
七月二十四日上午,王鉷到了宰相府。
等李林甫处理完政务,已经是中午的时候,王鉷单独见了李林甫:“右相,史敬忠不见了。”
“嗯?”李林甫微微抬起眉头,疑惑地看着王鉷。
“史敬忠不见了,有人看到他前天一路骑马往南,出了城,然后就不见了。”
“不见了是何意,跑了?”
“应该是。”
“他能跑到哪里去?”李林甫微笑道,“他身上有几份公验?他能随意过关?”
“下官派人去问了,史敬忠出了长安城之后,就消失了。”
“消失?”
“就是周围县都没有他的痕迹。”
“会不会是有人没有检查他的公验?”李林甫说道,“朝廷不是缺纸么,之前检查公验,许多都没有记录。”
“右相,最近不缺纸了。”
“你的意思是他凭空消失了?”
“是的。”
“他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消失?”
“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杨慎矜知道我们要用图谶对付他。”
“杨慎矜是怎么知道的?”
要知道,李林甫对杨慎矜是倍加尊敬的,在与杨慎矜一起处理政务的时候,从来都非常尊敬他。
王鉷也没有摆出任何要对付他的架势。
杨慎矜不可能察觉到。
杨慎矜甚至认为他李林甫很器重自己。
“会不会是突然出城有些事要处理?”
“史敬忠不过是个三教九流的术士,他能有什么事处理呢?”
李林甫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打起来。
“可以不必非得有史敬忠,还是按照原来的策略行事。”李林甫说道,“跟杨钊说了吗?”
“说了,一切都在进行中。”
即便没有实证,也足以让杨慎矜在李隆基心中的地位产生动摇。
“澄心堂一事,下官也已经找到人了,是澄心堂的一个工匠,趁着他回家探亲的时候联络上的。”
李林甫笑了两声,没有说话,一切都在不言中。
御史台的工作效率不可谓不快,七月二十四日下午,侍御史吉温,向御史台提报了第二次弹劾澄心堂的奏疏。
弹劾的内容比上一次要更加深刻且全面化:建宁郡王借澄心堂笼络人心,在澄心堂的造纸所,有大量的武器,并且澄心堂内部流传着顺天皇帝御极的说法。
据说有人证在!
当天,御史台的弹劾奏疏,便在朝堂上卷起了一阵狂风,再一次将澄心堂推上了风口浪尖。
下午,李倓和李媃正好在去秦国夫人府的路上,李俶急急忙忙追了上来。
“三郎!三郎!”
“兄长,何事?”
“兄长,秦国夫人想见见三郎,我带他过去。”李媃说道。
“大事不妙了,御史台弹劾你,说你在澄心堂的造纸所聚众蛊惑人心。”
“这不是前一段时间的事了吗?”
“这一次还说你在澄心堂自称顺天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