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今日这事实在是胡闹。”李隆基抱怨了一句。
“总算是没有造成过大的动静的。”高力士在一边给李隆基捶腿,“各方都还算太平,这事过去了就过去了。”
“嗯,王鉷这个节骨眼可不能出问题。”李隆基淡淡说了一句,拿起桌案上的酒杯饮了起来。
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这个人看起来很沉静。
高力士一边给李隆基揉腿,一边说道:“在三郎的励精图治下,不会有问题的。”
“启禀圣人,右金吾卫兵曹参军杨钊求见。”
“杨钊?”李隆基并没有什么兴趣,“他这个时间来找我作甚?”
高力士说道:“见一见吧,反正也无大事。”
“让他进来吧。”
杨钊走进去,说道:“臣参见圣人,恭祝圣安。”
“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向我提报了改名?”
“是的。”
“改成……”
“改成国忠。”
“国忠……”李隆基喃喃道,“好名字,好名字!准了!”
“臣谢圣人赐名!”
“还有何事?”
“确实有一件要事。”
“说吧。”
“是关于王焊谋反一事。”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反叛头目被杀死,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呢?”
杨钊说道:“是这样的,臣觉得这件事是可以提前避免的。”
“提前避免?”李隆基疑惑道,“所有人都没想到,如何提前避免?”
“臣听说,御史中丞杨慎矜提前呈递了弹劾王焊私见术士的奏疏。”
李隆基微微一怔,问道:“你说什么?”
“臣是说,御史中丞杨慎矜,提前呈递了王焊私见术士的奏疏。”
“他呈递给谁了?”
“臣不知道,但杨御史是呈递了奏疏的。”
“胡说,他要是呈递奏疏,给朕一份,给宰相……”李隆基话未说完,自己停了下来,然后目光犀利地盯着杨钊,“你是指,他提前呈递给了宰相?”
杨国忠说道:“臣不得而知,圣人可以召见杨慎矜问问便知。”
“这事你是如何知晓?”
“臣今日下午在八娘府中饮酒,恰好建宁郡王在那里给八娘送面膜,臣与建宁郡王闲聊,提到了这件事。”
“他又是如何知晓的?”
“圣人难道忘了,臣是监察御史。”
李隆基夸赞道:“看来你平日里处理事务,还是很细心的。”
“都是为圣人分忧,臣肯定万分尽力。”
杨国忠自己心里也清楚,这要是说是李倓说的,接下来李隆基还会继续追问,继续追问,他就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那这件事就变得复杂起来。
所以他索性给了个标准答案。
李隆基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好不容易放舒缓的心情,又变得糟糕了。
“杨慎矜现在在何处?”李隆基问道。
“下午刚从大理寺释放出来,现在可能在自己宅邸中。”
“宣他进宫,现在!”
“是!”
“杨钊……杨国忠,若这件事是真的,朕提拔你做侍御史!”
“臣何德何能,承蒙圣人垂怜,必赴汤蹈火!”
杨国忠心中乐开了花,之前跪舔李林甫,舔了个监察御史。
现在转手倒卖了个情报,就成了侍御史。
人生啊!还真他妈的有捷径呢!
杨慎矜此时并不在自己府邸,而是在相府见李林甫。
李林甫亲自为杨慎矜弄了杯茶,递给杨慎矜,语气关切地问道:“让你受苦了,你昨日给我那份奏疏后,我立刻调查了这件事,并打算今天一早将奏报呈递给圣人,没想到王焊如此凶狠,今日一大早便谋反了。”
“右相日理万机,下官还给右相添麻烦。”
“如此重大的事,是你我作为臣子该尽的本分。”李林甫说道,“不过经过这件事,圣人对你的态度是有变化的,毕竟朝中有人说你妄议图谶,虽然没有实证,可圣人心中却始终对你有疑心。”
这就是李林甫手段高超的地方。
他知道杨慎矜肯定有问题,只不过史敬忠被人提前干掉了。
如今既然找不到实证,他便用信息差,还给杨慎矜施加心理压力。
信息差是领导的一大优势,手段了得的领导,总是将其利用得炉火纯青。
杨慎矜心中难免紧张,因为他真的在自己的宅邸与术士往来密切。
仅凭这一点,他真的认为,李隆基对自己的态度会有变化。
“以后有些话,你最好想清楚,再在圣人面前提,我是担心圣人心中有虑,以此迁怒你,你是国之良臣,若是你有闪失,是大唐的损失。”
“多谢右相提醒。”
“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这两天的事,你不要再多想了,回去好好歇息吧。”
杨慎矜刚到门口,就遇到了宫里来找他的人。
天色已晚,杨慎矜急匆匆进了南薰殿。
“臣参见陛下。”
“卿在大理寺受委屈了。”
杨慎矜顿时有些迷糊,他以为李隆基要迁怒于自己,没想到一上来竟是关切。
“臣配合大理寺调查,是理所应当的。”
“朕问你,你是不是写过一份弹劾王焊的奏疏?”
“臣是有写过,就在昨日。”
“为何没有呈递到朕这里来?”
“昨日臣写好,刚给了右相一份,准备进宫,便被大理寺带走。”
“这……”李隆基顿时无比尴尬,但又问道,“你是何时给的右相?”
“未时下四刻。”
李隆基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说道:“杨卿受苦了,回去好好歇息吧。”
“臣告退。”
杨慎矜走之后,李隆基没有再说什么,也许是太累,他也没有去找杨玉环,而是入寝了。
第二日,王鉷刚去宰相府汇报事物,贬谪王鉷的圣旨就下来了。
户部侍郎王鉷被贬到陕刺史。
王鉷垂头丧气地对李林甫说道:“右相,下官已经亲手手刃叛贼,圣人昨日也与下官说了,为何今日又要贬谪下官?”
李林甫闭上眼睛,淡淡说道:“因为昨晚杨慎矜见了陛下,我们瞒报王焊私见术士一事,圣人已经知晓。”
“那岂不是……”
“你先去陕州待一段时间,等这件事的风波过去后,我再调你回来。”
“下官倒是无所谓,只是连累了右相您。”
“圣人心中比你我都有数,圣人知道我是忠心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