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何不先考察考察新钱呢?”杨慎矜说道。
李隆基说道:“难道卿认为民间还会接受新钱不成?”
“臣觉得至少不会引起太大问题。”
“但他一声不吭,就铸造新钱,是不是过于放肆了些?”
“臣无法回答陛下这个问题,臣觉得目前最重要的是解决事情引发的后果,如果新钱并未引发严重后果,陛下可以再考虑建宁郡王是否违反了朝廷纲纪。”
一边的高力士说道:“杨御史说的有道理,先解决问题,可以一边宣建宁郡王回长安,一边等待新钱的表现。”
“既然如此,就宣建宁回来,朕要当面问他!”
九月二十五日,洛阳城外的树林已经尽数凋零。
李倓刚回洛阳,元载就找上了门。
元载在大门口看见一个少年,这少年正在扫地。
“你是何人?”元载好奇地问道。
“我叫武意,叫我武二郎就是了。”
“以前没见过你,听你口音,是南方人?”
“我是宣州人,刚跟郎君回洛阳。”武二郎的眼神有些胆怯,他小心翼翼地说着。
“哦,难怪没见过你。”
元载更加好奇,这武二郎也无甚奇特之处,面带风霜,双手粗糙,一看就是寻常家的孩子,建宁郡王为什么带他回来呢?
看来大王待人不分贵贱啊!
想到这里,元载心中不知不觉对李倓更加有归属感,因为他元载就出身寒微。
“好好扫地。”说完,元载就进去了。
“参见大王。”元载做了叉手礼。
“元判官,你来了,快坐,胡椒粉是不是吃完了?”
“大王,现在不是说胡椒粉的事,这些都是长安发来的信。”元载眉宇间有着浓浓的忧虑,“长安对大王的异议非常大,大王杀刘智远,私铸新钱,都已经送到了御史台。”
李倓却不急不缓地看起长安送来的这些信。
相当一部分信是李逸托人送来的,长安的局势,李逸写得一清二楚。
甚至连王忠嗣一事,李逸都写了。
因为王忠嗣关乎到太子,李逸认为建宁郡王是太子之子,于是第一时间将此事发到了洛阳。
李倓不由得感慨李逸此人办事之靠谱。
“我都知道了。”李倓取出一份圣旨,“长安的圣旨也来了,圣人召我回京。”
元载更是大吃一惊,说道:“必然是新钱一事。”
“的确是新钱一事,改变铸钱方式是必须上报朝廷,由圣人批准的。”李倓平静地说道,“我私自定了这件事,圣人恼怒是迟早的事情。”
“那现在怎么办?”元载心中紧张起来。
作为洛阳留守司判官,元载从入仕以来,距离真正的权力中心其实是很远的,他并未切身感受到过权力的威慑。
而此刻,他感受到了。
以前他自认为足智多谋,自认为自己可以在大唐的朝堂上闯出一片天地。
但他心中却生出了恐惧。
“不必担心,我回长安去见圣人便是,刚好我也有很重要的事跟圣人说。”
“大王还有很重要的事跟圣人说?”元载有些意外。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圣人很恼怒,大王应该感到恐惧才对,应该立刻想办法自保才对。
怎么听起来,好像是回长安给圣人提要求一样?
“是的,很重要的事,此事也关乎到你的前程。”
元载更加紧张起来,难道自己要被建宁郡王牵连到了?
“你放心,是好事。”李倓见元载有些紧张,不由得笑着说道,“新钱一事还动不了我们,你等着升官吧!”
“这……”
“我不在洛阳的这段时间,你多多联络各地铜商,有多少铜,买多少铜,再在地方上买几座铜矿,尤其是宣州一带!”
“宣州距离洛阳太远……”
李倓神秘一笑,说道:“很快就不远了!”
“大王这是何意?”
“以后你就知道了。”
第二日,李倓收拾了一番,便准备启程。
武二郎突然跑来说道:“郎君,还请带上我!”
“带上你?”李倓打量了两眼他问道,“本王现在回长安,为何要带你?”
“我愿意时刻追随大王左右,为大王效犬马之劳!”
“你太瘦弱了,把身子骨练练再说。”
“大王别看我瘦弱,我心思如尘,极擅长打听事情。”
颜真卿说道:“带上他也无妨。”
“行,就带上你。”
“多谢大王!”
李倓又对颜真卿说道:“我不在洛阳,这里的事就交给清臣了。”
颜真卿说道:“放心,有我在,没人能动我们的人和物。”
李倓叹了口气说道:“那水力纺织机的秘密八成已经泄露出去了,很快就会传到圣人那里,圣人又要找我谈这件事了,能再多织造一些就多织造一些,其他的,等我们去东南了再建。”
“大王如此有把握去东南?”
“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李倓目光明亮,湛然有神。
言罢,他带着人一路从洛阳出发,赶往长安。
十月初的长安,已经进入初冬,风吹在脸上,有明显的刺痛感。
阴云笼罩着长安的上空。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值得高兴的事。
今年的三月,高仙芝远征,击败十万吐蕃联军,擒获吐蕃公主,平定小勃律国,李嗣业的陌刀队大放光彩,原本被吐蕃控制的葱岭地区,重新回归到大唐的掌控中。
为此,高仙芝升任鸿胪卿、假御史中丞,成为四镇节度使。
大唐另一位名将封常清,也在这一战中初露头角,西域的格局还在变化。
王忠嗣被押送长安,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司对王忠嗣展开了审问。
王忠嗣案震惊天下。
在这之前,王忠嗣入朝为相是几乎所有人的共识。
这个盛唐第一名将手里的战功实在太过耀眼,早在开元年间,他数次击败吐蕃,又北伐契丹,桑干河之战三战三捷,奚、契丹联军被他打得全军覆没。
天宝年间,他又击败突厥叶护部,随即再败吐蕃,降服吐谷浑。
王宗嗣的军队,可以说打遍周围无敌手。
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被李隆基卸下了兵权,押送回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