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九载正月,在一片争议中,长安对待崔家的态度逐渐明确。
这无疑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一时间,反对声甚嚣尘上。
但这种反对声很快就被硬生生切了一半,只剩下一些世家大族还在反对,之前参与进来的官员,全部噤声。
原因很简单,早在公布处理结果之前,以李林甫为首的中书省,就向各地下达了命令。
命令也很简单,各地官员一切以朝廷的声音为准,不得有任何异议。
据说荥阳郡(郑州)太守韦崇在天宝八载十二月底上奏疏请求重审崔家案,除夕夜收到了从长安八百里加急送来的罢免书。
上面有右相的官印。
朝廷的态度越来越明确。
明确到正月初,建宁郡王亲自抵达清河郡。
据说还有五千禁卫军开道。
消息在短短数日之内很快传遍清河郡八县。
正月初八,李倓与他的五千禁卫军抵达清河郡的治所清河县。
在清河县外恭迎他的是太子通事舍人张巡。
太子通事舍人已经是虚职,算是荣誉头衔。
张巡的实际官职是清河县令。
“下官张巡,参见大王,恭迎大王至清河。”
李倓拍了拍身上的雪,目光落到张巡身上。
这个人就是安史之乱中赫赫有名的张巡。
那个时代,安史叛军如同滚滚洪流碾压过河北大地,以泰山压顶之势,兵临富饶的河南,至雍丘。
张巡守雍丘之时不过三千人,对手令狐潮有一万五千兵马。
据说被张巡多次击败,斩杀叛军万余人。
次年叛军携四万大军前来,再被张巡两千兵马击退。
叛军再至,再战!
坚守雍丘六十多日,大小三百余战。
也就是说,每天平均打五场!
而且还是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
此必有超出常人之意志才能做到。
随后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下,转战宁陵,再转睢阳。
睢阳保卫战中,张巡威名已经在叛军中传开。
这一次,十八万叛军怒海狂澜一样压来,要粉碎一切反抗!
据说张巡手里只有不到一万的守军,竟然硬生生拖住了叛军18万长达半年多,为长安赢得了更加宝贵的战略缓冲时间。
那是一场惨烈的战争。
睢阳已经没有粮食,士兵吃草根和树皮,最后以人肉充饥,继续坚守。
张巡就是在睢阳殉国的。
死后被追封为扬州大都督、邓国公。
李倓心中不由得感慨,命运真是奇妙,自己在扬州做大都督,势力在江左,现在却因崔家一事,暂时到清河,遇到了张巡。
“张舍人不必多礼,我们进城吧。”
“大王这边请。”
李倓看了看那满天白雪,跟着张巡走了进去。
“张舍人竟还带了那么多衙差来了?”李倓好奇地问道。
“凡是小心为妙。”
李倓没放心上,又问了一句:“崔家情况如何?”
话音刚落,街旁的小巷子里突然射出密集的箭雨。
“有刺客!”
禁卫军快速举起手里的盾牌,将李倓护在中间。
与此同时,另一支禁卫军快速朝射箭的方向冲过去。
李倓倒是颇有些诧异,没想到清河县居然用如此激烈的态度来“迎接”自己。
崔家胆子也太大了!
“大王这边!”张巡的人也围过来,又给李倓增加了一层防护。
而且张巡自己更是靠在李倓附近,似乎打算随时为李倓挡箭。
附近的巷子传来打斗声和惨叫声。
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消停。
几个人被押送了上来,李倓尚未问话,前方街头突然人头攒动。
脚踩在雪地里,发出无数嘎吱嘎吱的声音。
“那是?”李倓问道。
“是清河的百姓。”张巡说道。
“他们要干什么?”
“大王稍等,下官去处理。”
护卫们为张巡让了一条道。
前面传来张巡的声音:“父老乡亲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听闻朝廷派人来捉拿崔氏,我们特意前来向朝廷特使请求,希望朝廷能放过崔氏。”
张巡怒道:“胡闹!这是朝廷的事,岂是儿戏!汝等速速回去,本官就当此事并未发生过!”
却没有人动。
“去把张县令叫过来!”李倓小声说道。
不多时,张巡回来了。
李倓说道:“我们从另一条路走,我会留一些人在这里挡住这些人。”
“眼下只能如此。”张巡说道,“这些人并非要违抗朝廷,只是……”
“本王都知道。”
“大王打算如何处置崔家?”
“该如何处置呢?张舍人觉得该如何处置?”
“朝廷自有安排,大王也有安排,下官多嘴了。”
“不,你身为清河县令,问一问是应该的,只是让本王愤怒的是,崔家到这个时候,居然还敢蛊惑人心,他们当真以为本王好欺负!”
说话间,李倓已经带着人走了另一条路,留了一部分人在这里挡住人群。
审问那几个人是审问不出来什么了,他们也是拿钱办事。
下午的时候,李倓抵达崔家宅院门口。
崔家的宅院极其大,比长安城宰相府都还要大。
朱红大门尽显尊贵。
崔家门口的护卫一层又一层,手里拿着大刀,握着长弓,神色肃然。
“这就是崔家迎接天使的方式吗?”
空阔的地方,回响着李倓有力的质问声。
“本王再给崔家最后一次机会,所有人放下武器,本王可按罪名从轻发落,否则一律杀无赦!”
这时,一个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出来。
“来人可是建宁郡王?”
“你是何人,报名。”
“我是崔永,是崔晋之子,崔皓的兄长。”
“你是想拖着崔家全族一起去死吗!”
“建宁郡王,你今日可以杀了我们,但杀完之后,朝廷在河北的威名可还在?”
“你是胁河北百姓来威胁本王?”
“崔家并未犯错,却要被抄家,崔家不服!”
“现在还觉得自己没有犯错?“李倓的脸立刻阴沉下来,“当初你的兄长崔皓去江东当众忤逆朝廷之策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今天!当你的父亲污蔑当朝储君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今天!事情被你们做了!责任你们是一分也不想承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