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距离稍远的其他三座文庙被天雷击毁的消息也已经传来。
晚间,督察院大堂中。
温体仁,文震孟,高启潜灰头土脸的坐在左侧。
特别是文震孟,早就没有了白天的意气风发,此时的他满身的暮气,五十多岁的人看起来比七十出头的杨镐还苍老。
今日三人之中,只有他完成了整套祭祀的程序,因此所有人都将他当作了触怒上天的罪魁祸首,绝对的不祥之人!
温体仁和高启潜坐的位置很明显的与他有一段距离。
而陈羽和南京的高官们全数一脸嫌弃的坐在右侧,双方间隔甚远,显然都深怕沾染晦气。
“首辅大人!事已至此,依本官看,诸位还是早些回京禀明陛下吧!”
作为督察院的老大,杨镐率先开口。
温体仁脸色难看的皱眉道:“杨大人!不用你赶人!等风雨稍歇,我等自会离去!”
“那就好!那就好!”杨镐脸上露出笑容。
南京的诸位大人们的表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南京皇城大祀殿,四座文庙,加上守备府,全被天雷轰顶!这只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说明了啥?北京来的这帮人就是丧门星!还不是一般的丧!
所有的人都迫切的希望他们尽早离开南直隶,他们多待一天,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滔天大祸?
“首辅大人!依本帅看诸位还是今晚就走吧!本帅已经派人去长洲,去将文大人的亲眷送出南直隶了!”陈羽叹道。
陈羽的话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随即大家伙儿都明白了陈羽的意思。
这等惊世骇俗的消息一旦扩散,可想而知,明日一早南京,不!整个南直隶只怕都容不下温体仁等人了!
百姓,士子,官员都会群情激愤,若是温体仁等人还留在南京,麻烦就大了!
“多谢陈帅提醒,那我等就告辞了!”温体仁站起身就走。
知道有危险,温体人也干脆的很,立刻决定走人。
高启潜连忙跟了上去。
而文震孟木然的脸上,露出一丝感激之色,对着陈羽微微抱拳,落寞离去。
温体仁等人刚走,杨镐便迫不及待地命人连夜去请全真道和正一道的道士们来督察院作法事!
美其名曰:去晦气!此举受到了广大御史们的热烈支持!
陈羽哭笑不得,摇头离去。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回到了镇南公府门口,夫人王莹已经在门外准备好了火盆,柚子叶。
没办法,自己挖的坑自己填,陈羽乖乖的低头就范。
不出所料,第二天一早天谴的消息传开,南京城顿时沸腾起来。
南京所有的衙门前,无数的百姓前来请愿,要求严惩“不祥之人”!
大人们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好险啊!幸亏陈帅早有意料!不然可就糟了!”
如同所有人预料的一样,南京皇城大祀殿,和四座文庙被天雷击毁的消息犹如旋风般从南京向四面八方扩散。
所经之处官员与百姓们无不震惊不已!所有人都认为这绝对是上天震怒,降下雷罚!
誓言是那么好违背的?更何况这是陈帅和南京那么多大人一同和朝廷立下的誓言!
其中的因果可不是一般的大!
天下间的法师!真人们!自然不会错过这等良机!
开始对着信徒们“详细”的解说其中“因果奥妙”!
大明的寺庙和道观一时间人满为患,借着东风狠狠地割了一把韭菜!
北京,紫禁城。
暖阁内,朱由检当初有多兴奋,如今便有多沮丧!
当接到高启潜发来的急报时,朱由检的反应和所有人一样,先怀疑,后震惊,最后恐惧。
皇帝立刻召见了钦天监监正,还有正一教和全真教在京城的两位真人,详谈了数个时辰。
直到晚间,才放两位真人离宫。
能在京城混的真人们自然都是人精,当听到皇帝讲述了南京的情况后。
马上就意识到这里面的水太深,贫道的“修为”太浅,决不能沾染因果!
于是乎,云里雾里的一通模棱两可的解释。
不过此时的朱由检可不是平时那么好糊弄了,事关天意,不弄明白他可不会罢休!
无奈之下两位真人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将一切的“过错”一股脑推到了文震孟的身上。
谁让他是始作俑者?并安慰皇帝只要文震孟离开朝廷,大明无忧!这才脱身而出。
真人们走后,搞清“因果”的朱由检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很快南京发生的所有事情在北京流传开来。
第二天早朝,弹劾文震孟的奏章如雨,这一刻弹劾文震孟变成了“政治正确”!
群情激奋之下,朱由检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再做,很干脆的下旨:文震孟致仕!
而此时温体仁和文震孟的车队才刚刚出了南直隶。
这场风波之后,文震孟成了替罪羔羊,是唯一的输家。
温体仁“阴错阳差”之下除掉了眼中钉。
陈羽成功地得以继续笑看风云,暗中挖大明的墙角。
朱由检则从此断了利用陈羽的念头,虽然损失了一个文震孟,不过这样的代价不算什么。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的这次“神来之笔”的试探,让远在辽东的皇太极看清了他和陈羽之间的真实关系。
赫图阿拉城。
王宫内,当南京的消息传来,皇太极终于放下了心中最后一丝担忧。
他和朱由检一样,对“天意”深信不已!既然最忌惮的敌人不会在出手了。
那辽东岂不是本汗的囊中之物了?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皇太极果断的开始集结大军,准备兵发辽东。
七月初,沈阳,辽东经略府。
大堂中整个辽东游击之上的将领齐聚,他们都是被袁崇焕急招而来的。
此时将领们都在交头接耳,互相打听消息,所有人都不知道经略大人到底为何将大家伙儿找来。
不过很快,所有人都知道原因了。
袁崇焕神色严峻的当众宣布:“全辽备战!”
从去年开始,随着陈羽辽南嫡系的逐渐离开,袁崇焕终于完全的掌控了全辽。
经过一年多的时间,好不容易将辽南的一切理顺。
就传来了皇帝想要逼迫陈羽去剿灭流寇的消息。
袁崇焕敏锐的意识到自己安稳的日子不多了。
陈羽这张虎皮他再也借不了光了。
这件事无非两种结果,出兵或不出兵。
以自己对陈羽的了解,他怎么可能被皇帝得逞?必然会找到合适的理由应付皇帝。
可不出兵,就是告诉天下人,他会遵守誓言,问题是这天下人包括了后金皇太极!
袁崇焕每每想到这里一脸的苦涩:“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