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萝刚高兴完心中又泛起了心虚,商哥哥同她说过,万不可与大师兄相认。
她的确照着商哥哥的嘱咐做了呀,可如今是大师兄先于她相认,这可如何是好……
蓝双虽醉矣,却并非不能思考。
如今朝堂混乱,丞相卢远光掌管朝堂事务,与晋王表面和睦,其实势同水火。而微生商与其妹风萝在军中之职位是他向卢远光讨来的,倘若被丞相知晓晋王与他兄妹二人还有这等关系,到时候岂不是要怪罪于他。
原本晋王带着漠汉兵马进蜀南就已经叫人头疼,自己竟然还不经意中将顺州掌理军防大权之人交给了这晋王的心腹。
不过……
有个事情还待商榷。
如今专门为晋王接风洗尘办的接风宴,这微生商竟不曾露面,所以他们虽是同门师兄弟,所以很有可能于晋王不是一条心。
他偷偷按捺下去心中的阴私,举杯欢饮,言笑晏晏。
——
直至子时,筵席初散。
蓝双回到府中,便向帐下幕僚徐宫提起此事。
他担忧且为难说道:“如今晋王爷与两位将军的关系很是叫人头疼,我提拔微生商的本意,原是想与丞相投诚,倘若微生商与晋王交好,那我一念之善,反为一身之祸。
但倘若他二人之间有龃龉,我倒是好与丞相交代。”
徐宫不以为意的笑:“府君大可将心放在肚子里,今夜微生将军未去赴宴,不就是为了让您安心吗?”
蓝双一拍大腿:“先生说的我也想过,但他若是虚情假意,故意弄出这五里雾来迷惑我等,这……”
徐宫手捋美髯,朗笑道:“府君真是多虑了,微生将军虽勇武过人,才智超群,但在为人行事这一方面,却有一定的弱点。”
“先生请明示。”
“微生将军年少有为,自打他进顺城以来,从未有过媚上而欺下,居下而讪上之言行,可见此人傲骨。
既是如此,那便不可能为了欺骗府君而做出轻慢晋王的行为,所依依我看来,晋王与微生将军之间,必有化解不开的矛盾。
府君不如趁此机会,将微生将军彻底的纳入麾下!”
徐宫眼中的志在必得,叫蓝双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下一秒,他又犹豫:“可是先生,我该如何收服微生商呢?”
“盖以利诱!”
“愚蠢之至。”
忽然之间,屋内的第三人开口否定。
自今夜蓝双将二人兆进府中,谈论起微生商之时,此人便沉默不言,如今此人甫一开口,便是将徐宫之计喷个狗血淋头。
徐宫面露不虞,看向眉眼俊朗、冷若冰霜的男人。
此人不知是府君从何处寻来,一年之前来到顺州,自称月臻君,便住在了蓝双的府上,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恍若鬼魂。
“那请问月臻君,有何高见?”
蓝双不同于徐宫的傲慢,而是毕恭毕敬的放低了姿态,向他求教。
“月臻君请言!”
此人自他在穷乡僻壤兴兵起,便一直为他出谋划策,这几年有月臻君的襄助,他才能坐到顺州府君之位上。然而没过多久,此人便人间蒸发,消失的无影无踪,直至去年才又重新踏足顺州,来到他的府上。
包括他向卢远光投诚,也是眼前这人的计策。
月臻君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对二人道:“微生商此人,乃旷世之奇才,若今日以利诱之,收他于麾下,将来未必不会有人以更大的利益诱惑他。到时候,府君等人的项上人头都是他的囊中之物,别人想要他对府君怎么死,府君就能怎么死。”
徐宫怒斥道:“尔安敢诅咒府君!”
蓝双急忙将他按下:“先生勿恼!先生勿恼!”
可就算徐宫被安抚了坐下,那月臻君也不说话了。
蓝双谦卑跪而请之:“还望月臻君为在下再出一策良计,否则,这早晚会大祸临头啊!”
月臻君:“不过一言。”
蓝双道:“还请月臻君赐教!”
他俯身,手中取出一支箭矢:“世间万物,过满则亏,过刚易折。微生商此人清高傲慢,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学不会曲意逢迎,自以为是一匹孤狼。”
蓝双提起了精神想听月臻君对他的见解。
然而:“不过的确如此。”
箭矢被一分两段。
他眼中带笑:“不过正是一匹桀骜不驯的狼,一旦被人驯服,就会变成忠心不二的狗,他微生商站得太高,一旦跌入凡尘,就更叫人兴奋。”
蓝双与徐宫面面相觑,眼中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
蓝双:“月臻君,想要驯服微生商这样的人,怕是难如登天啊……”
“嘭 ——”
月臻君腕间一转,那箭簇一段被直直插入案几之上,没入数寸。案几的表面瞬间就龟裂开来。
只听他缓言道:“我自有办法。”
——
唐骄被人扶下轿辇,脚步玄虚的往府中走去。他醉了酒,虽没有失去意识,但困乏却让他睁不开眼,说不出话来。
“王爷应是醉酒了……”
“夫人已经歇下了,不如将王爷扶到偏房中去?先前晋王晚归都不愿打搅到夫人。”
下人窃窃私语,担心谈话声惊扰到唐骄。
唐骄眉头微蹙,他扶着额头,按捺着心中的不适:“不必,扶我回房……”
“是,王爷。”
唐骄只觉得自己被人扶着躺下,脱下了鞋袜,紧接着,便陷入了深沉的睡梦之中……
……
微生商一袭夜行衣悄无声息的跃入房中,迷药已经奏效,唐骄和懋英都已经发出绵长匀和的呼吸声。
他走到床前,趁着夜色用眼睛描摹唐骄微红的眉眼鼻唇,在月光朦胧的点画下,像漾着春色的荷花。
“偏房……”
微生商抬眼,看到一道暗门。
他将手放到唐骄的后颈与膝弯处,将其轻而易举的抱在怀中,抬步就往偏房走去。
一年的别离,让他紧绷的灵魂在今夜见到唐骄的第一眼就溃不成军。
风萝问他,如果再见到唐骄还会不会喜欢他,他当时的回答是:“不会。”
他那时怎么会知道,这一年来,每每想起师兄,胃部就会翻涌起一阵不适,令他作呕。或一想到纲常伦理、兄友弟恭,亦或是君臣有别,就会心生恶寒,总觉得要杀几个人才好。
他以为自己的身体在厌弃排斥师兄,但心中却不可抑制的生出念想。
如今师兄就躺在眼前,他如同久旱逢甘霖的乞人,想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吃入腹。
原来只是太过想念。
他压抑着微微颤抖的手,触碰他的脸庞。
眼窝……鼻梁……唇珠。
如何能不叫人想要一亲芳泽。
明眸秀眉,面如冠玉,看来这一年里,倒是被照顾得很好。
……
该死!
师兄身上的每一寸都该由他亲自接手!
他真是后悔,早该在一年前就……
就什么?
他不由得苦笑,如今人就在眼前,而自己就连垂首亲吻的举动都做不到。
真漂亮。
他狠狠按上师兄的嘴唇。
很软,被他的手指挤压得露出了一截雪白的牙齿。
他鬼迷心窍似的又往里探,指腹划过齿间,碰到了湿软的舌头。
他在清醒的沉溺,神智被眼前昏沉的人弄游离。
他明明才是掌控一切的人。他本该是掌控一切的人。
气息盘旋在师兄的脸上,而亲吻却久未落下。
他偏了偏头,狠狠咬上了师兄的耳朵。
就像荷花瓣上被指甲掐出的红痕。
他喃喃道:“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