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萝走到微生商床边,犹犹豫豫的伸出手,照着他的脸扇了两个巴掌。
下一瞬,微生商腾的坐起,掐着她的脖子就要将她脑袋往地上磕,风萝旋身上踢。
二人打斗之间将房内酒壶一一掀得兵荒马乱。
整个屋舍之中,弥散着酒香。
这场钟鸣鼎食之战,最终以风萝被拎着后领被一脚踢出门外告终。
她青肿着眼,一条腿搭在凳子上将脸埋到盘中用饭,嘟囔道:“哥,我三天后就要下南川了。”
微生商视线掠过桌上的几道菜,全是安州名菜:“刚从州牧府上回来?”
“嗯……”
此行下南川,蓝双放着军营之中这么多经验老道的将领不用,却将风萝提拔了上去,明知风萝是他的人,此举分明就是离间之计。
只是将顺州军贸然调出,仅仅只是为了离间他二人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大费周章。除非他们还在师兄身上打着什么主意。
此一别,不知顺州军要多久时日凯旋:“出门在外要小心谨慎,不要用旁人给你的东西。”
风萝低声答应。
微生商知道她将首次统帅出征,心情激动,恨不得把桌子都掀翻,不过方才被他揍了一顿,看起来倒是安分了。
“哥,你这几日醉生梦死的,别被他们算计了去。”
微生商为她斟了半杯酒,递到她跟前,风萝接过酒樽一口闷下。
微生商见状冷笑:“看来平时没少喝。”
风萝顿了一下,低头不语继续用膳。
他又接着道:“我如今这副模样,他们反而更乐加见其成。”
风萝却在这个时候将箸一放,她皱着眉道:“六师兄你什么时候是会与他人虚与委蛇的人了?我这几日看你分明就是为情所困,就连旁人用心叵测都不愿搭理。
他们想离间我二人之间的关系,你倒好,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连练功也日渐懈怠!还冠冕堂皇的说什么——这么做,他们更乐见其成,这么做,全都是为了更好的计划是吗!”
听她心中这么想,微生商也停下动作,就这么望着她。
风萝心中着恼:“怎么了?被我说中了心思恼怒了?!有本事你再揍我试试!”
微生商气笑,将人拽到院子里开揍。
一炷香后。
二人再回到饭桌前,风萝红着两只眼睛抽噎。
微生商舀了碗热汤,递到风萝跟前,这一次她气鼓鼓的往外退开了一丈远,连看都不看一眼。
微生商轻声道:“事情尚不明晰,你在外好好照顾自己,当你凯旋之日,我定为你一一道来。”
说完这话,他便起身离去。
——
顺州军出征那日,大小官员和平民百姓夹道相送。
徐宫未见微生商人影,在身旁一男人身边附耳说道:“今夜你便登门去拜访。”
男人犹豫着:“微生将军素不与人来往,我此行当真能成功?”
徐宫道:“传闻这几日将军府中常与酒商来往,微生将军卧榻在床,足不出户,整日沉湎酒池,郁郁而不得志。你这时前去是以安州老乡的身份,记住,切莫见到他真人便忘了我交代给你的事!”
蓝双之妻弟张靖暗自腹诽,不就是邀人到青楼玩乐,能有什么记不住的?
可当他踏足将军府,见到醉卧亭台的微生将军,才知道徐宫先生之厉声警告,丝毫不为过。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醉态丰神飘洒,器宇轩昂,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惊鸿一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叫人见之忘俗,眉眼凛凛,威仪四方,令人油然而生屈膝之意,向他俯首称臣。
此等英勇无双之子,怎么能同他这种人一同做寻花问柳之事呢!
简直就是亵渎神像!罪孽滔天!
他心生悔意,自己当初怎么就轻贱了这位血染八方楼的美阎罗的名声。
他擦了擦汗,正要退却,待会儿回到州牧府中就与他辞别。
正在这时,亭中传来一悠远醉声。
“是何人在院中?”
张靖心道不好,但依旧是硬着头皮上前拜见。
“在下乃是蓝府君妻弟,安州人士张靖是也,前来探望家姊,又仰慕将军之芳名,特来拜会。不想如今一见将军之丰神俊朗,唯恐惊扰,故作退意。”
微生商坐直了身子,抬眼看着来人,随意的作揖相待:“原来是张兄。”
张靖心中忐忑:“既然将军酒醉未醒,那在下就不做叨扰,告辞告辞……”
“慢。”谁知那微生商刚从睡梦中清醒,便步履稳健的向他走来。
“既是同乡,听闻家中的几个特产是张兄送上的,一直心存感激,却无机会言谢,不如趁此机会,让在下做东以示感谢,张兄不会,不给这个薄面吧?”
“哪里哪里……”张靖眼睛怔怔的盯着眼前朝他走来之人,心烦意乱,口不择言:“能见将军之神武就是小人此生之幸,将军只需一言,小人便为将军赴汤蹈……”
张靖猛然回神,口中却还是喃喃将未说完的话道了个尽:“火,在所不辞……”
微生商从他身边走过:“张兄言重了。”
“只是在下对顺州城知之甚少,恐难尽得了地主之谊,不如叫上府君一起如何?”
——
下人传来微生将军要邀他共宴之时,蓝双正入瑶池,乍一听见微生将军与邀约扯上关系时,他脚底一滑,在瑶池边砸了个四脚朝天。
他如落汤鸡般爬起身来,不可置信的再三确认:“是微生将军宴请?”
下人再三回答:“是,就是微生将军,此时正在府外。”
蓝双火急火燎的更衣往外相迎,还未踏出卧房,便听见月臻君淡声警告:“府君,千万要记得我的话。”
蓝双连忙应声:“记得记得。”
便扯着外袍,匆匆赶往堂屋。
蓝双此人虽计谋不足,却长袖善舞,左右逢源。
在弄清二人来意之后,便充作推官,邀二人至顺州城内最大的乐坊——琵琶庭,赏月品酒。
待到一群面容清俊的小倌与虫娘排着队进入包房之中,微生商大概是知道了他们的连环计。
先是风萝被调离顺州,既分散了他二人在军中的权力集权,又能离间他二人之间的关系。不过离间计在其间只是微末之效,他们想要的功效,应当是让顺州军远离他的控制,同时在城中不得晋王重用失意,郁郁寡欢。
他这几日的颓靡的确也叫别人认定了这一点。
接着就是美人计,让他沉湎酒色,逐渐失去军中声望,与军队离心。
如果他们真是意在架空自己,反而能叫晋王占的上风,如若计划不通,非但没能让自己离开军营,又让晋王独占顺州,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所以此举的意义,究竟在哪……
酒樽在手中把玩,微生商独自垂首思索着。
鼻尖忽然飘来一股脂粉味,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有人倚在了他的身侧。
微生商眉头一皱,刚要叫人滚开,可是侧头一望,却是心头如雷劈一般,呆滞在了原地。
他猛地回头望向耳杯,他方才是用了酒不错,可他酒量不差,为何会出现这种幻觉!
他捏着身旁之人的脸,力气之大直接掐得那人下巴出了红印,眼中含泪。
只听他柔婉哀诉,扰人心弦:“求将军……疼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