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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3 挡谅
    唐凤梧是在四月六号那天离开唐门。

    绿荫大道连通唐门去往普通世界的道路,两侧站着训练有素的卫兵,穿着红礼服戴着皮熊帽。

    还有零星的工匠。

    他将要上车离开的时候,程峰赶了上来递给了他一份由黄金锻造而成的礼盒,金银累丝镂空的工艺,提手精巧锤揲,金灿灿的盒子里面安静的躺着一张黑胶唱片。

    他不解问道:“这是什么?”

    程峰笑道:“这是七少爷送给凤梧少爷您的赔罪礼物。”

    这般说着,他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立正,接着,取出了胸带里的卡片。

    他一板一眼的念道:

    “亲爱的凤梧哥哥,昨天是我不好,不应该对你说我喜欢亲哥哥,说掐自己脖子、拽自己头发的哥哥很性感,在此,我诚恳的向哥哥道歉,希望下次见到哥哥的时候哥哥可以不计前嫌,再也不给哥哥随便在腰间和腿上纹身,再也不……”

    唐凤梧几乎是落荒而逃。

    就当他坐在车上以为溜之大吉的时候,没想到程峰那小子竟然凭着两条腿追上了车,在扭曲的表情之下将黑丝绒鎏金卡片丢进了车坐上。

    唐凤梧捂着脸,掀开看了一眼。

    “当你出现,所有河流在我体内鸣响。”——这一行瘦金体撰写的字便闯进了眼中。

    太尴尬了。

    怎么会有这么这么不要脸的家伙。

    竟然还是他弟弟。

    算了……直接丢了不礼貌。

    唐凤梧表情复杂的将卡片塞进了手提箱里。

    他长舒了一口气,看向窗外。

    却没发现嘴角勾起了隐约的弧度。

    ——

    四月十五。

    离春庭,玉楼春。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元末江山论兴亡,

    群雄聚义舞刀枪。

    张士诚陈友谅兵强壮,

    安徽还有那朱元璋。

    ……

    悔不该辕门来发笑,

    悔不该与贼把香烧,

    关公犯罪刘备保,

    豪杰犯罪怎能绕,

    小校回营速去报,

    就说老爷放了故交,

    七星剑,把头削,

    一腔热血酒征袍,

    好汉英雄辜负了,

    汗马功劳一旦抛,

    江东桥前恩重义浩,

    留下了美名在万古飘。

    ……”

    戏楼里,太平歌词吟吟唱。

    低沉处,二胡旋律悠扬婉转、如泣如诉。

    铿锵处,琴声沉稳有力,字字愤懑。

    此二乐器之旋律相融交织、交错碰撞。

    大爷哼着拍子,坐高台上,遗世而独立。

    微生商一身藏色长袍,脚踩着鳄皮紫貂拖鞋,踏着红漆檀木一步一步上走,仿若在这曲调之中加入了鼓点声,交相生趣。

    “大爷好兴致,就连听得曲也如此应景。”

    空悠悠大堂之中,阳春白雪依然唱和,无人应声。

    “只是不知道如今这出戏,大爷自以为是朱元璋,那我与他尚伊能,谁做得了陈友谅?谁又是那张士诚。”

    坐在摇椅之上的唐象春悠悠睁开了眼。

    他那双皮上皱纹如杂草丛生,幽深得如古井无波的眼不偏不倚的投在了微生商的身上。

    就像一只精神矍铄的恶狼,将微生商从头到尾,都抽筋剥骨一遍。

    他轻哼一声,道:

    “俗。”

    微生商笑了:“大爷您这一身紫金长袍,圣人穿得,我穿不得。传错了,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唐象春闭上了眼:“我说的是你脚上那双,俗不可耐!”

    “是么?”微生商坐在了唐象春旁,像他一样悠悠躺了下去:“小七是年轻人,不像大爷,半个身子都踏入棺材里了,当然得穿的体面。”

    唐象春皱眉:“心术不正,尽会做些歪门邪道的把戏来戏弄人心?以后唐门交到你的手上,让九泉之下的先祖们如何能安心?”

    “无能之人就喜欢粉饰太平,就像大爷您一样,分明獠牙利爪都掐在了敌人颈子上,却依然要充长辈,逞威仪。

    怎么了大爷?你是怕我在这儿要了您的命吗?”

    “你!——”

    唐象春猛地睁开了双眼,死死盯着微生商那张美艳无双的脸,上面竟全沾满了阴毒之色!

    “你,敢!——”

    微生商阴森幽冷的表情未有动容分毫。

    “大爷敢从我手中抢走唐门,这便是要了我的命!杀人灭口,有何不敢?”

    他悠悠转头,看向楼下戏台上怡然自乐的乐人。

    “大不了,离春庭重蹈它浮华宫的覆辙,唐门唯我而已。”

    他嘴角勾起森冷的笑,像午夜索命的厉鬼,让人春暖也只觉阵阵寒凉。

    “离春庭,真是个好名字,不如就让他在春天离去,小七也不介意多一个小唐关,到那时,我会将大爷您的骨灰高高挂起,叫天下英杰前来祭拜。

    过江之鲫熙来攘往,但大爷您,会被后人永远铭记——这位,葬身火海,只为成全艺术之高雅的,唐、象、春……”

    “噗!——”

    的一声,大爷口吐鲜血,家仆惊慌失措、忙乱如麻。

    拍胸的拍胸,擦血的擦血,叫大夫的叫大夫。

    微生商逆着人群,闲庭信步的走出了玉楼春之外。

    ——

    程峰靠在车边玩手机,眼睛上是消消乐的倒影。

    他抬头看见微生商朝着这个方向走来,给他拉开了车门,在后者上车之前,他小声嘀咕了一句:“俗。”

    微生商抬眼瞧他。

    程峰“哈哈”两声笑了出来。

    他嘴角抽搐,嘴皮子碰了碰,挤出个——“俗”。

    微生商面无表情,道了声——“蠢”。

    他坐上了车,脱下了长袍,露出藏色衬衫和西裤:“这是战术。”

    程峰坐上了驾驶室,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回头问道:“七爷,您真的想要那老头子的命啊?”

    微生商道:“他若是死了,凤梧也活不长。”

    唐凤梧有他自己喜欢做的事,不能时时刻刻将他困在身边,万一有心之人在剧组里下手,他便活不成。

    ……

    再者,他还得找到那天瞿海将他救上来的人到底是谁。